他单手策马,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睁眼看看,捻儿,疾驰时的景致与你平日看的静物可不同。”
顿了顿,他又道:“不怕,朕在。”
一路驰逐,前方没有可追逐的马匹,那就追风。
萧景润还不忘在她耳边教导,让马儿缓慢小跑的时候发送什么信号,让马儿加速的时候又该如何。以及什么骑法对应什么身体姿势。
要是让想像力丰富的春姚听到了,必然会觉得天子要培养她家娘娘考武状元了。
然而,宁真听了忽然问:
“陛下弓马娴熟,我却是一窍不通,陛下对于陌生事物难道不会怕吗?”
萧景润一怔,“会,当然会。”
不仅对于陌生事物,对于熟悉的人也会啊。
白天选拔时,在场的军士们为王樟叫好,甚至还撺掇着想看使枪的周栩和擅剑的王樟用各自武器切磋。
就连宁真的眼眸都亮晶晶的,满眼都是王樟风姿绰约的模样。
她还问萧景润,“殿帅会枪法吗?殿帅要是使枪肯定也很厉害吧。”
那会儿萧景润心中便涌起一点不悦。
拦拿扎劈、点穿挑挂,这些枪法基本技他也会,甚至还能舞个花,但那又如何呢?
他堂堂天子下场争风吃醋吗?
何况还是很没来由的飞醋,说了都嫌丢人。
而当下,宁真在他怀中,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策马扬鞭。
她因为害怕不得不靠着他也好,真的信赖他也罢,总之现在她全身都沾染着他的气息,与他紧紧相贴,这便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马:无人在意,俺也是雄性呢
第33章
月光如练波茫茫。
王樟换了身云雷纹沙青锦袍,月白腰带上挂了一枚古朴的墨玉。
西风卷起,他执剑振臂,时而轻盈绝尘,时而沉静如山。衣角飞扬之际,耳畔皆是剑气破空之声。
片刻后,剑舞暂歇。
宁真忍不住拍手称赞,又快步跑上前,从怀中掏出锦帕。
王樟微微俯身,任由她擦拭额角的汗珠,唇角略带笑意。
宁真也笑,弯起的眼眸像是藏了蜜,拭汗的动作也愈发轻柔。
她张口说了什么,惹得王樟笑意越深。
半晌,两人又不说话了,四目相对之时王樟抬手正了正她发间的玉簪。
是了,她还穿着那身内侍的宫服,玉簪也是内侍监统一的式样——早上萧景润亲手给她簪上的。
……
“陛下,陛下!”
萧景润从梦中醒来,胸中一口浊气也倏地发散。
怀中,宁真的脸都憋红了,她的手也使劲儿推着他,“陛下,我喘不过气了!”
萧景润松手,坐起身时惊觉自己出了不少冷汗。
再回头看宁真,她似乎真是憋坏了,此刻扶着床沿舒缓呼吸。
“陛下做噩梦了么?为什么勒我?”
其实不是勒,是抱得太紧了。
至于噩梦的内容,萧景润觉得离谱极了。
今晚歇在帐中,她依然与他同榻而眠。软玉在怀,他竟然做了那么个稀奇古怪的梦。
“陛下?”
宁真看他不言不语地坐着,便探了探他出汗的额头,“好凉。”
那就是真做噩梦了吧。
宁真叹了口气,点亮烛火,下榻去找了一角干布巾,对着折叠了两次后给他拭汗。
“陛下,我师父说了,出汗了要赶紧擦干,不然吹了风容易生病。”
萧景润怔然。
她刚才还那么恼怒,怪他弄疼她了,现在却不计前嫌给他拭汗。
她总是这么良善。
但他清楚她的良善是对所有人的,他算不得特殊。
“帐中哪来的风,况且朕也不像你那么体弱。”
他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那……”
她沉吟了片刻,“那陛下若是染了风寒,我又体弱,不就很容易被陛下传染到了吗?”
“……”
见他吃瘪,她笑了声拿着布巾重又抖开,绕着他的头轻晃了一圈,跟哄小孩似的,“好,梦魇消散,可以睡觉了。”
萧景润失笑,“你这高招,尊师知道吗?”
“陛下不向我师父告状,那师父就不知道嘛。”
两人躺下,烛火未灭,偶尔传来辟卜细响。
“捻儿,你觉得骑马有意思吗?”
晚上他带着她快马奔驰了一个时辰才回来,落地时她两颊发红,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运动过后身体的兴奋。
宁真有些困了,含糊地说了句:“还好,就是腿上磨得疼。”
“疼?”
萧景润诧异,怔了一瞬才想到自己忘了她是位娇客,太医都说了禀赋素弱嘛,自然是简单骑个马肌肤都会被磨伤了。
“朕看看严不严重。”
“不用,没有破皮,陛下快睡吧。”
她打着哈欠转过身去。
萧景润担心她介意男女有别,不想给他看,便道:“朕叫军医来?”
可话音刚落,又想到军医也是男子。
于是他只好摇了摇帐中铜铃。
在门外守夜的内侍立马躬身进来,听了吩咐,出去寻药膏了。
夜里营中自然有值守的军医,药膏送得很快。
宁真无奈,让萧景润背过身去,她自己给大腿内侧上药。
“捻儿,朕欠考虑了。只是为何朕问了你才说?既然磨疼了,早些取药涂上才是。”
宁真低低地嗯了声,“下回知道了。”
“还有下回?”他心里一喜,回过头问:“所以捻儿愿意学马术吗?”
一抹春光尽现眼前。
宁真低喊一声,拉了被子盖上,“还没涂好呢,陛下怎么这样!”
“……”
萧景润默默回头,抱着膝低语,“朕五六岁就学骑射了,个子还没马高呢,那会儿最怕的就是日日早起天天不停。但你若是跟我学,我必然做个好说话的老师。”
宁真放下裤腿,拍了拍床铺,“好了。”
军营比不得深宫,没有云山雾绕的熏香,只有夜里的深寒,此刻则是混合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那陛下逃过课吗?”
听她这么问,他干笑:“朕那会儿已是皇太子了,就朕一个学生,其余皆是侍读,朕逃课会不会太过明显了些?”
嗯,有道理。宁真笑了起来。
萧景润戳了戳她的额头,谁知她皮肤果真细嫩,瞬间红了。
他只好欲盖弥彰地揉了揉。
“看你的样子,必然逃过早课吧。捻儿居士,你不是潜心礼佛么,怎么也会如此行事?不怕菩萨怪罪?”
“菩萨慈悲为怀,怎会和我一个小小人儿计较?不过师父会罚我们。”
她没有避开他的手,想必揉揉脑袋这样的亲昵动作她已然接受了。
“朕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菩萨依旧慈悲为怀,慧慈师太却心狠手辣。”
“!”
宁真负气转过身,不再理他了。
萧景润低低地笑了声,隔着被子抱她。
“陛下,各睡各的。”她往另一侧拱了拱。
萧景润便追过去,埋在她颈间轻嗅。
晚上跑马出了一身汗,两人都沐浴过了,她和他用的是同样的澡豆,此刻应是同样的气息。
然而他觉得她的格外清甜。
“陛下……”
他打断她,不想听拒绝的话,“捻儿,朕方才做了噩梦,现在怕得很,不敢一个人睡。”
“我不是在这儿吗?”
“梦里朕又被抛弃了,漆黑的夜里,朕看着……朕看着你们携手而去,一次都没有回头。”
他的嗓音低沉,就附在她耳边。
宁真耳热心软,“‘我们’?有我吗?我做什么了?”
“嗯,好多人。”
他含糊地说着,箍紧了她的腰肢,被子轻移,他咬上了她的耳垂。
她嘤宁出声,伸手拂开,却被他握住了葱白指尖,十指相扣,摩挲交缠。
“陛下……”
“捻儿,我的表字是时序。”
“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唤我时序。”
既然不愿意叫夫君,那么叫表字也是一样的。
“陛下,你就是九序八序,也请放开我呀。”
依言松开她,萧景润看着她白皙耳垂上的浅浅齿印,目光幽深,用指腹揉捻了片刻。
宁真用手挡开,捂着耳朵缩到被子里,声音传出来闷闷的,“陛下怎么跟虎子一样。”
萧景润凝眉,他要是虎子倒好了,可以正大光明在她怀里打滚,她还会捏捏虎子的小肉垫呢。
薄被一抖,他也埋入其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余两人的呼吸以及愈加升高的温度。
他拉过她的手亲了两下还不罢休,竟真像猫儿似的啃噬起来。
只是他的牙没有虎子的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