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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城坐在餐桌边吃汤圆,一口下去,没忍住无声笑了笑。
姜皙坐在一旁刚翻开数学课本,瞧见了:“你笑什么?”
“好吃。”他说。
姜皙稀奇了:“不都是这个味道么?”
“不是。你做的最好吃。”
她说:“那就快点吃,吃完赶紧回家去。”
“怎么又赶我走?”
“你这段时间不累吗?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啊。”
她一关心,他眉心就又舒展了。
“你虫咬的地方擦药了吗?”
“不用。皮糙肉厚的,都快好了。”
姜皙刚低头,他说:“你别又看书啊,不差这一会儿,你跟我多说说话。”
“说什么?”
“一周不见,你就没想过我?真就安安心心跟那谁去散步了?”
姜皙迟疑了下:“我看新闻上说,那人有枪,后来是被击毙的。你……我不是打听,但,你们工作这么危险的啊?”
“这种事不常有。”许城说到这儿,脸上划过一丝不忍,“那人,可恨,可悲,也……可怜。”
“你开的枪?”
“嗯。他当时情绪很不稳定,要扫射了。没办法。”他低下头,默默咽进一口小汤圆,噎了一下。
下一秒,姜皙的手抚上他后脑勺,轻轻地摸了两下。
他一愣,竟有些心酸;他低头,笑得很淡:“我没事。”
“我知道。”
一碗桂花小汤圆吃完,许城觉得舒服了些。
姜皙起身要走,他拖住她手腕,说:“你让我抱抱。”
他稍稍使力,姜皙被他牵带到他身边来。
“有什么好抱的。”她话这么说,却伸手准备拥抱他,可他却搂住她的腰,顺势将她揽坐到自己腿上。
姜皙心跳顿时失控,他将她收进怀里,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嗅着她脖间的香气。
姜皙坐在他腿上,与他相拥着,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最纯粹的拥抱。他心跳很平稳,呼吸也均匀,身体温暖劲韧,叫她感到久违的熟悉的安稳。
只是渐渐,他手掌在她背后游走,握住她后脑勺。
他微抬头,吻她的双唇。他唇间有桂花酒酿的香气。吻着吻着,紧贴的身体越来越热,许城忽然将她抱起来走进主卧,放到床上。
姜皙人往床垫里一陷,他的身体压了上来,像一座火热的硬朗的山。他深深吻着她,火焰在她身体各处翻涌,她很热,很难受,她听见他呼吸很沉,很急促,他的脸埋在她脖颈里,吸着,咬着,她被迫抬起头,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可在他的手探下之时,她突然别过头去,身子侧缩了一下,僵硬地绷紧。
像是今晚的一切——危险的新闻、他死不松手的逼迫刺激——将她一路推到这里;但往前,卡住了。
许城立刻停住,微喘着气,静静看她。
她面颊很红,抿紧唇,闭了眼。
他咽了咽嗓子,轻轻理她微乱的头发,有点懊恼自己太心急。他其实知道,今晚趁着她还没想清,就猛力把她逼到这一步,她必然是凌乱的。
理智本来只想亲亲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疯狂想占有她。
许城吻了吻她的眼睛,将她揽入怀中。
彼此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静静拥抱,汲取着这一刻的温暖与安宁。其它,都暂且不去想。
直到夜更深,许城说要走了,让她早点睡。姜皙说:“嗯,洗完澡就睡。”
许城又不舍得走了,说:“那我再坐一会儿,等你洗完了我再走。”
姜皙有点犹豫,但说了好。
她洗澡向来迅速,五六分钟就冲洗完毕。
可等她从浴室出来,许城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皙轻手轻脚过去看,他睡熟了,双眼紧闭,呼吸绵长。这些天累坏了,睡颜透出不尽的疲惫。
醒时能遮掩,人一睡着,就藏不住了。
她看着他因沉睡而格外柔软的面庞,忍不住伸手轻捧他的脸。男人的肌肤细腻,清爽,温热;她心又软了,觉得今晚,或许不算错误的决定。
她抚了好久,没舍得放开。直到脚酸了,才悄悄起身,抱出一床被子给他盖上。关了灯。
他的睡颜隐匿进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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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班,范文东给许城转达了上级表扬。这次案件,刑警队作风优良,决策果断,部署周密,保障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无论系统内部、还是社会层面,褒誉无数。
范文东说:“这是个大案,解决得这么漂亮。公安部也来要材料了。你让下面人先准备着。”
许城说好。
“去年的袁立彪案,一审判决快下了。‘集体一等功’年内能下来。”
许城回到办公室,给秀新路派出所的副所长打了个电话,那是他大学同学,工作往来也多。
许城寒暄几句后,直入正题:“你们那儿上次扫黄什么时候?”
对方很明白:“想找谁?”
“鱼泉街舒心发廊的美菱,不要打草惊蛇。”
“行。有消息通知你。”
“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
许城一手摁了电话,听筒都没放,迅速拨下一个,是玉绵路派出所。
“你那边最近接到一个叫姚雨的报警没?失踪对象汪婉莹。”
“接到了。”
“初步调查社会关系了吗?”
“有。但暂时没太多线索。”
许城要了份报告。
五分钟后,电脑上跳出邮件提示。
汪婉莹的照片出来时,许城觉得眼熟。
汪婉莹是江州人。
从小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妹妹改嫁,杳无音讯。之后父亲亡故。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混社会。九年前来誉城,住天湖区,起先城中村租房,一年后搬到较好的小区,两年后买了房。
汪婉莹没交过社保,没有可供查询的工作记录。
民警初步推测她从事性工作。
五年前,汪婉莹忽然开了家美容店。生意一般,利润一般。
店员流动性大,店长一年前来的,据她反应,汪婉莹很少来店里,对店中事务不关心。
店长跟汪婉莹不熟,人失踪了都没察觉。至于邻居,一户一梯,就更没人知道了。
姚雨笔录中描述,汪婉莹是她来誉城后才认识的。姚雨之前站街时跟人起了争执。汪婉莹听出她是老乡,帮了她。
汪婉莹说她很像她杳无音讯的妹妹,对她一见如故。姚雨也跟她亲,什么事儿都同她讲。
汪婉莹对自己的事透露不多,但姚雨感觉,她跟某个有钱有势的人在一起,且关系不正当。
汪婉莹似乎想离开,但又离不开他。
一方面,她跟了那人太久,成了习惯。说那男人救她出泥潭,什么都给她买,房子车子奢侈品都不在话下,把她宠得跟富家小姐一样。
另一面,姚雨觉得:她有点恶心、害怕他。
她说起那男人的好时,并不快乐,反而隐隐恐惧。她很自卑,认为自己是垃圾、贱货、脏得要死。
姚雨怀疑,这些话是从那男人嘴里说出来的,长年累月,印刻在了她脑子里。但她又时不时回想当初,说对方夸她美好,柔软,纯洁,像小公主。这时,她又像沉浸在虚幻的爱情里。
这是姚雨知道的全部信息。至于那男人姓甚名谁,她实在不知。
笔录末尾,姚雨提了句:「虽然她没说过,但我感觉,很久前,她是性工作者。」
许城顿时就想起在哪儿见过汪婉莹了。
十年前,姜淮叫过来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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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快下班时,电脑跳出热门新闻提示——“誉城女性失踪案疑云”,由问真新闻发布的专题调查稿。
许城点开看了两眼,报道公正客观,也很克制。才发布,热度就蹭蹭上涨。
他关了电脑,给姜皙打电话。
只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喂?”
一听她声音,笑容就爬到脸上。
“你干嘛呢?”许城转动椅子,望向窗外,天蓝云白。
“刚出门,准备去剪头发。”
“哪儿?”
“就小区门口啊。”
“哦,那家啊。”许城起身,拿起车钥匙,“我陪你去。”
电话那头,她有些讶异:“剪头发有什么好陪的呀?你不午休吗?”
“我想跟你待着。”
她顿了一下,软软地说:“随便你吧。”
理发店开在小区斜对面,不是那种让人望而却步的精致发廊。老板是对年轻夫妇,男人剪发,女人洗头。手艺不上不下,胜在平价实惠。
许城停好车,走进店时,姜皙已洗过头,头发吹得半干,理发师正询问她怎么剪。
姜皙手指比了三四厘米:“剪这么多。”
“大致修下分叉对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