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言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那个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小鸡蛊姑娘,会生下一个如此不要脸的儿子。
他喃喃道:“这是随了谁……”
陆沅也没料到自己的彩虹屁是信手拈来
牧童介绍完自己的最后一条蚕宝宝后,清了清嗓子,对陆沅道:“师父他人家进山前,通常会先去地里看看庄稼,他刚走不久,你们快些去的话,兴许能在地上看见他老人家。不过你们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师父他老人家不让我把他的行踪告诉外人。”
陆昭言深深地看向陆沅。
陆沅唇角一勾:“爹,走吗?”
陆昭言要去,也是带陆骐去。
可牧童已经说了,若是再晚些,或许就与他师父失之交臂了。
“多谢小师傅。”
陆昭言道了谢。
牧童目送二人离开,隐居于此,牧童虽也时常遇到村民以及师父的访客,但陆沅是唯一花了那么多功夫哄他开心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问陆沅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沅回头,对牧童风轻云淡地说道:“你只用记住我爹是大梁太子就行。”
牧童挠挠头,呢喃道:“师父说的贵人,竟然是大梁皇室。”
陆昭言留下了寂风照顾陆骐,寂风没接到要背陆骐上山的命令,因此十分严谨地跟在陆骐身侧。
陆骐的腿都快走断了,给了寂风好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寂风一个也没看见。
陆昭言与陆沅顺着牧童所指的方向前往后山。
想到陆沅与牧童的谈话,陆昭言问道:“你养过蚕?”
陆沅道:“养过。”
陆昭言以为他是养着好玩儿,接下来却听得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一百二十条蚕可出一斤蚕茧,三斤蚕茧可抽一斤丝,五斤丝可卖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可以一个月不饿肚子。”
陆昭言的眉心一蹙。
他……饿过肚子?
第420章 真正的麒麟
陆沅一回头,见陆昭言神色复杂,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对陆昭言拍胸脯保证道:“放一百个心,不就是请个人出山吗?包在我身上。”
此时的陆昭言并不是在想请人出山的事。
他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面前不经意的卖个惨。
可明知他是在卖惨,自己却仍会在意。
到底是她的骨肉……
陆沅挑眉道:“我说,我新认的爹,你要是再磨磨蹭蹭,我们可赶不上了,我倒是没所谓,真进山去找,怕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吃不消。”
陆昭言瞪了他一眼。
陆昭言并没有弱不禁风,只是换个正常人被他颠了一路,又吐又呕的,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见陆昭言没有回答,陆沅叹息一声:“行行行,谁让你是我爹,慢点儿就慢点儿吧,大不了一会儿再背你。”
陆昭言身子一抖,几乎是本能地加快了步子。
二人来到了一块田埂上,往南望去是一片开垦出来的水田,足有二十亩,一半以上已插上秧苗。
此时仍有些庄稼人挽着裤腿、赤脚走在水田里,弯腰插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眼看去,还真是很难分辨哪一位才是他们要见的高人。
万幸陆昭言带了对方的画像。
他拿出画像,比对着插秧的庄稼汉瞧了瞧,在最西边的水田里发现了一道契合画像之人特征的身影。
虽是戴了斗笠,看不清脸,但腰间挂着的葫芦如出一辙。
“那个腰里别了个酒葫芦的老头儿?”
很显然,陆沅也认出了对方。
陆昭言道:“不可无礼,那是子午先生。”
陆沅从善如流:“行,你是爹,你说了算。”
他望着正在地里插秧的老者,“爹你呢就先在田埂上歇会儿,我去会会子午先生。”
他说完就走了,陆昭言想拦都没拦住。
不过他也的确还没从陆沅的“孝心”中彻底缓过来,别一会儿在子午先生跟前不适呕吐,还是在原地稍作休整的好。
他的目光追着陆沅。
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想看他,还是想打量子午先生。
陆沅走到子午先生附近的田埂上,就在他以为陆沅会冲子午先生深深鞠躬行礼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陆沅居然二话不说脱了鞋履与足衣,将下摆往腰上一系,裤腿高高挽起,娴熟得仿佛做过无数次似的,毅然踏进了水田。
他拿了边上的秧苗开始插秧。
老者起先也没在意。
他插一株秧,陆沅插一株。
渐渐的,他插一株,陆沅插两株。
他这头只插到一半时,陆沅那边已经插到最后一排了。
这还不算。
前面陆沅是正着插秧的,紧接着陆沅就给他表演了一个倒插秧。
插得那叫一个整整齐齐、悦目赏心。
老者这下终于忍不住了,直起身,皱眉看向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跟他抢着插秧的年轻人。
陆沅的衣着华贵,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可陆沅插秧的手法又比他这个老头子还要娴熟。
“是梁帝派你来的?”
老者问。
陆沅笑了笑:“我不认识什么梁帝,我跟我爹一块儿过来的,我爹累惨了,我让他在那歇息。”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陆昭言。
陆昭言起身,冲老者行了个晚辈的礼。
老者收回目光,继续插秧:“也不知你们是打哪儿听来的谣言,我不过是个寻常百姓,除了种地干活儿,并无过人本事,你们找错人了。”
陆沅又抓了一把秧苗,这回不着急插快秧了,站在老者身边,一株一株慢工出细活儿地插苗。
他笑了笑:“瞧您说的,谁还不是个寻常百姓?就拿种地来说,何时拔秧苗,何时插秧,何时收稻谷……皆是学问,是在诗书上学不到,却真正利国利民救济苍生的大学问。”
老者道:“少搁我这儿巧舌如簧,我不是我那个三言两语就给忽悠得找不着北的傻徒儿。”
陆沅绝口不提是小牧童给自己指了路,可聪明如老者,又怎会猜不出?
陆沅没否认,而是问道:“在我和我爹之前,还有别人忽悠过您的傻徒儿吗?”
老者顿了顿:“你爷。”
陆沅:“……”
那不是我亲爷,至多是个野爷。
梁帝也是个妙人啊,那么大年纪了,忽悠一个小牧童,良心不会痛么?
这位子午先生更是妙人,他都没自报家门呢,他便已经猜出他的野爹是当朝太子了。
陆沅的目光落在老者腰间的酒葫芦上:“您也爱喝酒,巧了,我那儿有两坛上好的烧刀子。”
“不喝。”
老者拒绝。
陆沅不气馁,继续插秧:“您看,我爷爷来过了,我爹和我也来了,他们是当真钦佩先生的为人,仰慕先生的才华,想请先生出山,为百姓效力,先生不是当大梁的官,是当黎民百姓的官。”
老者道:“都说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陆沅:“没本事的官儿多了,不差您一个。”
老者冷冷地看向他。
陆沅面不改色:“晚辈的意思是,您切不可妄自菲薄,低估了自己本事。”
老者:“……”
陆沅提醒:“您的秧苗插歪了,一把年纪,怎么连秧都插不好呢……还有不是我说啊,我七岁养的蚕,都比您徒弟养的好了,您这做师父的咋教的?听说您是巫山的,巫山人养蚕这么差劲的吗……”
陆昭言隔得不近不远,能看见二人,却又听不到二人的谈话。
他只觉子午先生的气场逐渐变得不对劲,浑身发抖,眼神凉飕飕,仿佛在忍受什么。
可那小子分明很有礼貌,一直在插秧,还把子午先生手里的秧苗也接过来插了。
“行了行了,我来吧,年纪大了干啥啥不行,您这秧插的,我都没眼看。”
陆沅嘀嘀咕咕的,把秧苗拿过来插完了。
该说不说,陆沅插的秧确实是所有水田里最整齐、最漂亮的。
子午先生隐居十年学插秧,到头来输给了一个愣头小子,就说气不气人吧!
“大师!大师不好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迈着小碎步,着急忙慌地从垄上小跑过来,“大牛家的牛生不出来!快不行了——”
老者在庙堂隐居,乡亲们以为他是带发修行,故而尊称他一声大师。
平日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牛病鸡病的,都上庙堂找他。
“哎哟——”
大娘走太急,绊了一脚,幸而是在陆昭言附近,陆昭言及时扶住了她。
“当心。”
陆昭言轻声提醒。
“诶,多谢……”
大娘见到陆昭言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一下子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