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胡烈听到了雷火阵爆破的动静。
他胜券在握地等着黑甲军覆灭的消息,却被告知,黑甲军已全速前往吊桥。
胡烈有些懵了。
沼泽地拦不住他们也就罢了,怎么连雷火阵也失败了?
“无妨,吊桥才是杀手锏!”
沼泽能找路,雷火阵能通关,可万丈悬崖的吊桥,总不能真长翅膀飞过去吧。
运气好,他们只折损少部分的兵力,一旦发现吊桥有诈后,他们只能绕路而行,届时,便会彻底落入药王谷的圈套。
药王谷想对黑甲军做什么,他并不在乎。
他要的是黑甲军从世上消失。
自此,他的大军将成为天下最所向披靡的精锐之师!
两个探子埋伏在吊桥的另一端,仔细观望着黑甲军的动静。
然而黑甲军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似的,一直到深更半夜,也不见一道人影。
消息传回营地。
胡烈皱了皱眉:“药王谷那边,可有情况?”
秦江道:“没听说黑甲军攻打过去了。”
胡烈纳闷了:“奇怪,又不走吊桥,又不绕山路,难不成还有第三条路?”
秦江想了想:“会不会……他们其实中了迷药,半路上已经‘全军覆没’了?”
药王谷埋在雷火阵下的可不是普通迷药,哪怕只吸入一口,也会昏迷个三五日。
胡烈起身,在营帐内踱了几步:“若果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了药王谷的帮助,助晋王夺回皇位指日可待。”
咻!
一道杀气逼来。
胡烈刚转身,便见一支冰冷的箭矢,毫不留情地贯穿了秦江的脑袋。
秦江连惨叫都来不及,睁大眸子,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敌袭!敌袭——”
营帐外,传来了哨兵的大喝。
与此同时,四面山峦,暗夜之巅,有人擂响战鼓。
若雷霆,若龙吟,扶摇九霄,叱咤乾坤。
黑甲军如同奔涌的洪流,锐不可当地涌入胡家军的驻地。
没有喊破喉咙的厮杀声,一切悄无声息。
血色弥漫了驻地,在路旁开出引魂的花。
胡烈看着他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而黑甲军如同无法捕捉的鬼影,身法快到难以置信。
这不是双方交战。
是一面倒的剿杀。
胡烈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不知从哪儿听到的一句话——
一万死士,一万黑甲。
胡烈终于慌了。
他真正懂了黑甲军的厉害,却是以他辛苦训练出来的大军为代价。
可是……他明明也是照着黑甲军训练的。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难道是药王谷骗了他?
他取出信号竹,一剑劈开帐篷,放出了烟花信号。
哪知,才刚升到半空,便被许仲平一剑拍回地面!
胡烈狠狠一惊。
许仲平一掌掀翻了帐篷,目光冰冷地望着他:“胡烈,到你了。”
胡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在宫门口时,二人交过手。
可眼前的许仲平,与那时的判若两人。
他更像……更像个杀神了。
“你究竟是谁?”
胡烈握紧拳头问。
许仲平的指尖抚过剑刃,划出一串晶莹的血珠:“血衣侯,韩启。”
胡烈如坠冰窖:“血衣侯……那个杀尽师门、伏尸三千的大杀神?是你——你不是——皈依佛门了吗?”
血衣侯杀尽师门的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传遍了各国朝堂。
天下群雄义愤填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后来,被一位大师点化,收为弟子。
韩启抚摸着剑刃上的血珠,英俊而又冷厉的面容,映射在了冰冷的刃上。
“佛渡不了我。”
“只有大元帅可以。”
—
皇宫。
孟芊芊坐在房中,自己与自己下着棋。
檀儿和宝猪猪四仰八叉地睡在她的床铺上,一大一小发出均匀的呼吸。
房门敞开着,月光流淌,温柔地泄了一地。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
孟芊芊落下一枚白子:“你回来了。”
他将装着首级的盒子放在地上:“韩启,幸不辱命!”
第630章 尘埃落定
夜深人静。
皇后尚未歇息。
她躺在凤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里空落落的,又时不时一阵慌乱,仿佛有股不祥的预感。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靠近,房门被缓缓推开。
皇后的房中总是要留一盏油灯。
她以为是贴身宫女来添灯油,没太在意。
直到那脚步声停在了房中,迟迟不走,她才淡淡问了句:“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见嫂嫂吗?”
孟芊芊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犹如一记闷锤,狠狠地敲在了皇后的心房。
皇后坐起身,掀开帐幔定睛一瞧,眉心紧蹙。
孟芊芊穿着陆风吟的衣裳,用着陆风吟的声音,可脸又分明不是陆风吟的。
这张脸纵使化成灰皇后也认识。
皇后的脸上闪过震惊、复杂、狐疑……
良久,她怔怔说道:“你究竟……是谁?”
“嫂嫂这么快就不认识风吟了么?”
孟芊芊走到香炉前,轻轻地扇了扇温热的熏香,“风吟为嫂嫂调的安神香,嫂嫂可还喜欢?”
皇后脊背一凉:“难怪本宫近日总是困乏嗜睡,以为是体虚所致,却原来是你动的手脚!你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冒充大梁的长公主,还给本宫下药!你可知……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皇后啊皇后。”
孟芊芊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你的小姑子被冒充了,你第一反应是恼羞成怒,自己遭到蒙蔽,难道不该先关心陆风吟的下落么?还是说这些年你对她的感情全是装给陛下瞧的?长嫂如母,真真是个笑话!”
皇后的眸光凉了凉,可到底经历了大风大浪,即使被说中,也没显露半分慌张。
“你把风吟怎么样了?她是陛下的亲妹妹,你敢对她不利,陛下定不轻饶你!”
孟芊芊道:“现在才关心她,晚了。皇后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你自己该如何善终吧?我是不会被抄家的,皇后可就不一定了。”
皇后眉头一皱,深深地打量着孟芊芊,思索着她的弦外之音。
孟芊芊迎上她凌厉的视线,风轻云淡地说道:“我这人记仇,皇后三番两次害我,这些账总是要与皇后算个明白的。”
皇后冷声道:“你说本宫害你,可有证据?”
孟芊芊直言道:“没有。”
皇后冷笑。
孟芊芊又道:“我虽无证据,却有个与皇后相关的消息。”
皇后淡淡说道:“本宫对你的消息没兴趣。”
孟芊芊笑了笑:“哦?胡大将军的也是吗?”
皇后神色一顿,难掩诧异地望向了孟芊芊:“你究竟……”
孟芊芊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单纯过来给皇后送一份捷报而已,黑甲军大胜胡家叛军,斩胡烈首级,已于子时凯旋回城。”
皇后的脸褪去了血色。
—
天似亮非亮,苍穹一片灰蒙蒙的郁色。
梁帝在地宫受了重伤,回宫又在金銮殿上颇为折腾了一番,回到勤政殿后,当即歇下了。
睡到半梦半醒之际,他隐隐感觉有人来到了他的床边。
他警惕地睁开眼,就见皇后端着一碗汤药,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陛下……”
皇后梗咽。
梁帝神色一松:“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情真意切地道:“臣妾听闻陛下回宫了,特地来看看陛下。”
梁帝道:“你身子也不好,听小九说你缠绵病榻多日,难为你了。”
皇后迟疑地说道:“小九……”
梁帝想到了什么,解释道:“啊,就是风吟,她假扮风吟也是权宜之计,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自嘲一笑:“陛下从前最疼风吟了,而今有人假扮他,臣妾还以为陛下会动怒。”
梁帝不大想与皇后谈论此事,话锋一转道:“朕无碍,你回去歇着吧。”
皇后不动声色地问道:“小九……没和陛下说过臣妾什么?”
梁帝的眉间少有的染上了几分温和:“倒是说了你待风吟极好,她有些羡慕风吟,其实若是她乐意,朕也能拿她当亲孙女疼的。”
惜字如金的梁帝,在提到一个小丫头时竟变得喋喋不休,这样的梁帝,令皇后感到陌生。
事实上,自从皇长孙一家子出现后,梁帝便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血帝王了。
她与梁帝夫妻多年,原来彼此并不了解。
一如她不知他暗藏的柔情,他也不懂她深宫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