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猪猪坐在板凳上,不多时便困意袭来,却又倔犟地不肯离开。
她小鸡啄米似的,小脑袋一垂一垂,小身子前后打晃。
好几次险些从板凳上摔下来。
孟老爷子下意识地伸出手,快扶到小家伙时,又收了回来。
他唤来下人,让下人将宝猪猪抱走。
宝猪猪不走。
她揉了揉惺忪的眸子,打了个小呵欠,不请自来地爬到了孟老爷子的藤椅上,在孟老爷子身旁挤呀挤,挤出了一处小地方,将自己团巴团巴,无比香甜地睡着了。
她的小袖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孟老爷子抽出来一瞧,赫然是陆沅的画像。
小家伙之所以不肯走,是打算浑水摸鱼把她爹的画像混进这群青年才俊里头?
“老爷。”
孟伯过来取画像了,他望着最边上的一摞,“这些全是没通过的么?”
孟老爷子嗯了一声,打算将陆沅的画像塞回小家伙的袖子里。
顿了顿,又扔到了另一堆画像中。
孟伯望着姑爷的画像,被放在了通过的那一堆里,不动声色地走了。
“慢。”
孟老爷子叫住他。
“老爷,您还有何吩咐?”
孟伯转身问道。
孟老爷子递给他一块令牌,并亲手写了一张请帖,叮嘱了他几句。
入夜后。
他来到了距离孟家三里地的一处僻静庭院。
庭院位于一条早已搬空的老胡同,眼下仅剩他一家尚有灯火。
他叩响院门:“先生,是我,老孟,我家老爷让我上门拜访。”
咯吱。
院门被打开了。
孟伯迈步而入。
头一回登门拜访时,只闻开门声,不见开门人,可把孟伯吓了一跳,还当是见了鬼。
后面才知,这是一种机关。
居住在此处的先生乃是一位隐士高人,对自家老爷有过救命之恩,是以,老爷一直尊称对方一声先生。
前不久,先生似乎出远门了。
他来了好几趟皆是无功而返。
今日他本也没抱太大希望的。
庭院里种着两棵四季海棠,很是清幽宁静。
他走上台阶,进入先生会客的屋。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一桌,一蒲团,一扇屏风。
先生就坐在屏风后,少有露面的时候。
孟伯在蒲团上跽坐。
他小心翼翼地将令牌与请帖放在桌上,望着屏风客客气气地说道:“先生,这是我家老爷的请帖,我家三小姐明日抛绣球招亲,若先生有认识的青年才俊,尚未婚配者,可拿此请帖与老爷子的令牌,到孟家参与招亲。”
“老爷子说,先生为人仗义,认识的朋友必定也是品德兼修之辈,自然,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了,若先生觉着冒犯,也可——”
“知道了。”
屏风后传出一道沙哑又难听的低沉嗓音。
孟伯已对对方的声音习以为常。
要知道,他第一次听到时,着实吓了一跳的。
像是嗓子被毁掉了似的,几乎不是正常的嗓音。
“我会留意的。”
留意?
这是答应了?
孟伯心中惊喜,想到什么,又道。“啊,对了,先生。”
他将一盒点心放在了桌上,“老爷知道恩公从不收礼,这也不算礼物,只是家里做的点心,三小姐爱吃,多做了些,恩公若不嫌弃,可品尝一二。”
本以为对方会像往常那般拒绝。
不曾想对方竟是沙哑着嗓音道:“多谢。”
孟伯愣了愣。
真收下了?
今日的先生有些太好说话呀。
“先生,那,我不打搅您歇息了,告辞。”
他不敢多待,这是老爷子特地叮嘱过的。
“明日,什么时辰?”
男子突然问。
孟伯答道:“酉时。”
孟伯离开后,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眼孟老爷子的亲笔请帖,随后打开食盒,捏起一颗油润润的炸果子,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疤痕交错的脸,将炸果子含在嘴里细细品尝了起来。
第645章 招亲
孟家为了招亲一事,忙得不可开交。
小寅虎被两位婶娘摁住了,巳蛇不在,辰龙也不知所踪。
姬篱寂寞如雪,又到大街上给人算卦挣铜板。
好不容易挣到了五个,正要收摊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自他眼前一晃而过。
他狐疑地蹙了蹙眉:“卯兔?”
他跟了上去。
进入一处幽静的小胡同时,与从里头出来的孟伯不期而遇。
孟伯惊讶:“是姬篱大人呀?这么晚了,你上这附近来做什么?是迷路了吗?”
不怪他这般猜测,实在是这条早已废弃的胡同,委实无甚可闲逛的。
姬篱摇着折扇,望了望他身后黑漆漆的胡同:“我找人。”
“人?”
孟伯古怪地回了回头,说道,“这里只住着一位先生,没有其他人啊。”
卯兔是女人,才不是先生。
姬篱若有所思:“难道本帅卫看错了?”
孟伯指了指挂着灯笼的宅院:“那位先生是我家老爷的旧时,若你实在想寻人,我也可代为询问一二。”
姬篱道:“不必了,我自己找找,你且回吧。”
“小的先走了。”
孟伯上了马车。
姬篱独自在胡同里溜达,将每座空院都搜了一遍,确实没发现卯兔。
只剩孟老爷子的朋友的院子没闯了。
“这也不好闯啊。”
小寅虎的面子,总要给几分的。
何况,卯兔与孟老爷子,怎会有共同的朋友呢?
他俩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边儿。
姬篱犹豫片刻,从宽袖中掏出罗盘,本想卜上一卦,然而罗盘的指针又开始不听使唤。
“走了!”
他不耐烦地收回了罗盘。
黑暗中,海棠树下。
蓝叶月长松一口气,摘掉头上的叶子:“真险,这家伙不回京城当驸马,跑到幽州凑什么热闹?”
她没好气地嘀咕完,迈步进屋。
她一眼看见了桌上吃了一半的炸果子,以及一张盖着孟家印章的请帖。
“抛绣球招亲?”
—
翌日,孟家抛绣球招亲。
地点定在前院的一处小楼阁,四周已打上围栏,留出南面的一处空地。
但凡通过初选的青年才俊们,孟家都派人去回了话。
有人一大早便到了孟家。
孟家客气招待,并不怠慢。
有邻里街坊想凑个热闹,孟家也不会将人拒之门外,甚至在周围搭建了凉棚,备了茶水瓜果点心,以便人歇息。
午时过后,青年才俊们陆续赶到。
“三小姐怎么还不来?”
一个贵公子望着空荡荡的阁楼问。
另一个公子道:“没到时辰呢。”
“不会是丑得见不了人吧?”
第三个公子打趣。
他不是来参与招亲的,他是来看热闹的。
“那逆就说错咯!孟家三小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乃天上仙女下凡也!丑?逆全家才丑!”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
檀儿叉腰:“用嘴说话滴!不像逆!脑子里装滴不是草,就是猪下水!”
“你你你你……”
出言不逊的公子气了个倒仰。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钻入檀儿脑海。
檀儿眨巴着眸子转过身,望着轮椅上的男人,疑惑道:“段明月?逆咋过来咯?”
段明月笑了笑:“路过,见此处热闹非凡,于是进府探个究竟。”
檀儿好奇地问道:“他们咋放逆进来的?”
段明月笑道:“我说我是孟家三小姐的朋友。”
檀儿歪歪头:“他们信咯?”
段明月道:“不信,我又说我小弟尚未婚配。”
檀儿恍然大悟:“你是把弟弟卖咯!”
段明月笑了笑:“权宜之计。”
他望了望乌泱泱的青年才俊,“比我想象的热闹。”
檀儿双手抱怀,与有荣焉地说道:“那是!也不看看是哪过抛绣球招亲!”
“此处太过喧哗,可否带我去一处清净的观赏之地?”
“不能!”
段明月打开食盒,递给她两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檀儿两眼放绿光,抓着糖葫芦:“随额来!”
檀儿将段明月带去了阁楼对面的凉亭。
凉亭地势颇高,恰能将招亲之景一览无遗。
陆沅也在。
段明月笑道:“三弟,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陆沅淡淡说道:“是巧,还是你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