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芊在府上安心养胎,不知不觉间到了六月底。
京城的夏季依旧炎热,宝猪猪的小虎崽崽衣裳从冬版换成薄薄的夏版,到最后连凉爽的罩衫也穿不住了,只能穿个小肚兜在院子里玩水。
万嬷嬷给她备了个大盆儿,里头放了莲花与荷叶,又养了几条漂亮的小鱼儿。
随后又做了个小小网兜给她。
小家伙蹲在地上网鱼,玩得咯咯笑,满院子全是她奶唧唧的笑声。
杜娘子在小厨房切着菜,脸上笑盈盈的。
万嬷嬷和胡嬷嬷干活儿也带劲了许多。
李嬷嬷再次忙碌了起来,府上的大小事又交还给了岑管事,问就是要给宝猪猪做衣裳、要伺候孟芊芊坐月子。
恰巧路过听了一耳朵的崔虎都懵了:“少夫人才三个多月的身孕,想到坐月子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岑管事:“对对对。”
崔虎:“……”
李嬷嬷给宝猪猪做了几件可可爱爱的小肚兜,纳了两双巴掌大的小草鞋,镶嵌了清脆的小铃铛。
走起路来,宛若一个叮叮当当的小风铃。
小风铃网到了一条大鱼,哒哒哒地跑到孟芊芊跟前:“娘,大鱼。”
孟芊芊躺在藤椅上,吹着穿过走廊的清风,宠溺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真棒。”
宝猪猪吸溜着口水:“红烧。”
孟芊芊:“……”
陆沅一大早便出了府,午后才回,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
孟芊芊会意,叫来檀儿,让她带小家伙去玩。
“我不去。”
宝猪猪拒绝,往孟芊芊腿上一趴,“和娘玩。”
檀儿一把将她提溜了起来:“逆要跟额玩!”
“不要。”
“逆要!”
“我不要我不要!”
“逆要逆要!”
“你耍赖!”
“额么有,别瞎说。”
吵吵闹闹中,一脸生无可恋的宝猪猪,被檀儿劫走了。
陆沅在孟芊芊身旁寻了个凳子坐下。
孟芊芊轻摇着刺绣团扇,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有事?”
陆沅道:“楼兰的使臣要来了,这几日便要抵达京城?”
“哦?”
孟芊芊用的是疑惑的语气,实则并没多么意外。
从阿木缮死在幽州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来的是谁?”
她问道。
“楼兰王妃。”
陆沅捡了重点的说。
自然还有旁人,不过他们最需提防的只有此人。
关于这位楼兰王妃,孟芊芊是有所耳闻的。
阿木缮是她的次子。
她并非哥哥辰龙的生母,也非当初勾引楼兰王与发妻决裂的美人。
她是十大部落中乌孙部的公主。
她的兄长是新任乌孙王。
原楼兰王妃击败不了的小美人,成为了她的手下败将,叱咤风云的楼兰王也对她敬重有加。
病重之后,楼兰王没让自己的几个儿子监国,反而让她处理朝政。
她是一个雄鹰般的女人,是十大部落的传奇。
“她居然亲自来中原,是来给她儿子报仇的?”
陆沅瞥了孟芊芊一眼:“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有些期待?”
孟芊芊微笑:“雄鹰一般的女人,我,很想见识一番呢。”
第658章 王妃驾到
日暮西斜,京城笼罩在了最后一抹绚丽的霞光中,宛若一头被安抚的巨兽,缓缓地合上巨目。
上官凌正午不到便率领锦衣卫在此恭候。
然而半日过去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一同恭候在此的还有被金吾卫护送的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不比习武之人,烈日炎炎下晒了半个多时辰便不幸中了暑。
金吾卫首领韩辞,命人将他搀到了马车里。
怎料马车内也有如蒸笼,无法令人消解暑气。
不得已,韩辞只得让他去了城内最近的客栈稍作歇息。
两大将领骑在高头骏马上。
麾下的锦衣卫与金吾卫严阵以待,豆大的汗珠将地上淋出了一个个小水潭,却无一人抱怨,更无一人挪动半寸。
上官凌有些不耐烦了:“楼兰人怎么回事?故意给下马威呢?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韩辞不苟言笑地说道:“当初楼兰人归顺大周,甘愿以诸侯国自居,本就是与荀相国合谋的权宜之计,若非荀相国败北惨死,楼兰兴许早已在西域反了。”
上官凌摸了摸下巴:“如此说来,荀老贼倒是干了一件好事了。”
对于这一点,韩辞倒是没有否认。
哪怕是假臣服,到底已昭告天下。
日后若再兴兵戈,大周乃是正义之师,顺应天道,顺应民心。
上官凌幸灾乐祸道:“你说这算不算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韩辞道:“你先把人等来再说吧。”
上官凌不以为意:“年纪轻轻,那般谨慎作甚,你就该学学张飞虎,该嚣张就嚣张!”
张飞虎……
自京城一别,已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
边关的浴血厮杀、并肩作战历历在目,那股热血在心头沸腾翻滚,令韩辞冷寂的灵魂都滚烫了起来。
他非是天生谨慎冷漠之人,他只是在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天性。
压抑久了,便也当真把那个人当成自己了。
可原来,他心中有无尽的抱负、有滚烫的热血、有不甘的灵魂……
上官凌见韩辞不语,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太重,拍了拍他肩膀:“玩笑而已,别当真,张飞虎那种的,一个就够了,你这样挺好。”
唉,不是。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要毒舌有武功,要武功有手段,几时变得会安慰人了?
这动不动就顺毛摸的本事,似曾相识啊……
彻底入黑,京城这尊巨兽陷入沉睡,暗暗蛰伏在了乾坤的深渊。
终于,楼兰使臣到了。
浩浩荡荡的仪仗,一眼望不到头。
而在上官凌与韩辞的手势下,在酷暑中一动不动、伫立了整整一日的锦衣卫、金吾卫,威风凛凛地列队,变换阵形,连盔甲的磨擦声也整齐划一。
朗朗乾坤,金戈铁马,猎猎肃杀!
下马威。
你楼兰人给得,我大周,更给得!
上官凌扬起下巴,如一头骄傲的猎豹,无惧地凝视着朝自己发出挑衅的豺狼。
而韩辞亦不逊分毫,冷厉的将军心,早已被沙场血染沉积。
楼兰的仪仗在距离城门五丈时,领队的将领抬了抬手,仪仗一丝不乱地停下,俨然也是训练有素的。
将对将。
一瞬间,双方都有些剑拔弩张。
谁也没开口打破此僵局,好似要用强大的气场压倒对方。
一直到礼部尚书扶着官帽,脚步匆匆地赶来,代天子与朝臣,彰显赫赫国威。
“恭迎楼兰王妃——恭迎楼兰使臣——”
上官凌做了个与陆沅一模一样的挑眉动作,挥手而下,率锦衣卫退至右侧。
韩辞则率金吾卫退至左侧。
楼兰使臣的车马缓缓入城。
为首的将领打上官凌与韩辞面前路过时,特地停留了一瞬,分别看了二人一眼。
上官凌勾唇一笑:“欢迎啊。”
将领冷漠地收回目光,目中无人地走了。
上官凌不屑:“嗤。”
楼兰的使臣队伍里共有好几辆马车,从外观上看大差不差,更准确地说是毫无差别。
一眼望去,无从判断楼兰王妃坐在哪一辆马车里。
一个人散出气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她能将气场收放自如。
楼兰使臣走远后,上官凌啧啧道:“不愧是楼兰王妃。”
“第一辆。”
韩辞说。
上官凌下意识地问道:“什么第一辆?”
韩辞望着逐渐没入夜色的车队:“楼兰王妃的马车。”
上官凌目瞪口呆:“不是,兄弟……你连这也观察出来了?你小子……眼光很毒辣呀!从前怎没发现你有这本事?你不该当金吾卫,你该来做锦衣卫呀!”
“风把帘子吹起来了。”
韩辞道。
上官凌:“……”
“方才那人。”
韩辞开口。
上官凌望了望早已看不见的背影,嗤了一声道:“乌苏部落第一勇士墨弈,楼兰王妃的心腹,如今在楼兰身居要职,是被楼兰王妃一手提拔的。”
韩辞顿了顿:“墨弈?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父亲,为母报仇的墨家公子?”
上官凌点头:“没错,是他,此事在乌苏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嚷着要将他处死,是楼兰王妃救了他,将他带离乌苏,留在了自己身边。自那之后,他便一心为楼兰王妃卖命了。”
韩辞带兵打仗厉害,可论起打探消息,自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更甚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