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没想到，这个大秘密它还有后续。
清音缓了缓，接着道：“你知道吗，当你用那种…没有触碰的方式让我怀上你的孩子后，我真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想吐。说恶心也不太像，反正就是想吐。”
“直到我生下和熙，看着他那么小小一只，软软地靠在我的怀里，那种感觉才骤然消散。”
“我那时想着，这个世界千奇百怪的，你就是那样不同于常人的怪物，其他人在你眼中全是工具，只是用途不一样，所以也就无所谓了。人总不能和一只野兽讲道理，也本就不该和野兽有什么过于亲密的瓜葛。”
她哼笑一声，“但我最近才知道，你其实不是怪物，你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你‘正常’极了。”
“你就是冷酷、傲慢，所以懒得做任何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也觉得只要自己不愿意，就算是世间普遍认同的伦理规则也不能将你框在里边。因为不喜欢，所以碰都不想碰，半点都不想委屈自己，就用财富权势做了交易。你给我们地位华服，而我们只需要听话、安分守己。”
“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
清音笑了起来：“皇帝，你怎么会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呢？”
她感觉荒谬又有些痛快地感慨道：“疯得这么厉害，你可真喜欢她啊。”
“她呢？”
“她喜欢你吗？”
清音仔仔细细地盯着，从皇帝顷刻间的神情变换里得到了答案。
她笑得更开怀了。
皇帝周身的气势愈沉，如同竖起身的毒蛇嘶声吐信。他道：“说完了？”
清音还在笑：“说够了。”
但她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只听皇帝对候在一旁、浑身僵直的行刑者说：“一直加，直到她死。”
行刑者为了不被灭口，打算好好表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应道：“是！”
笑容僵在脸上，恐惧重新将她笼罩。
“不要！滚！滚啊！！”
行刑者露出憨厚笑容，手上提着湿透了的桑皮纸，温和道：“别紧张，别紧张，奴才手很稳的。”
“不、唔、唔……”
皇帝不紧不慢地说：“不要试图用你对朕的怨恨，掩盖你对阿芙的残忍。”
“要她小产，要她这辈子都再生不出孩子，害她流了那么多血，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这就是你犯的错，你得认，也得加倍奉还。”
“况且，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既觉得是朕辱没了你的尊贵、践踏了你的尊严，又觉得这本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谈好的交易，朕付出该付出的，你也付出该付出的，谁也不欠谁。”
“因为人性贪婪、自私，你既不甘心、不满足，又无力改变。”
“谁都想做一本万利的买卖。”皇帝意味深长地：“自己做不到，便嫉恨他人能够做到。”
“你真的，有那么坦然、那么愤恨、那么清白么？”
清音奋力挣扎的动作一顿，继而颤抖着，仿佛突然面对了不敢面对的。
刑罚继续，声息渐止。
皇帝离去前对所有人警告道：“方才听到的，都给朕忘了。”
他轻描淡写地威胁：“不然酷刑的花样恐怕还没有人数多。”
那些人吓得直冒冷汗，赶紧表忠心，指天发誓自己就是个方才就是个聋子，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皇帝略一颔首，转身离开了这间暗室。
走了良久，他突然停下，屏退左右，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阴影里沉默。
渐渐的，那永远挺拔的背脊似乎有些颓丧落寞地稍稍弯曲了下去。
他已经让该付出代价的人全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严惩，堪称快速、完美的完成了这场复仇。
……但又怎么样呢？
阿芙受的苦不能因此被抹消。
他盼望着的他和阿芙的孩子没了。也不会再有了。
而这些，都是他亲手做的，是他亲手…亲手把那碗药……
“……”
这是他的错。
他得补救。
否则阿芙有可能会……厌恨他的。
……
后位空缺，其实朝臣们经此一事后都有莫名的预感，但也都没想到皇帝的动作会那么快。
齐佳敏尔氏的废后才死没多久，便告知众人要另立新后，因场面规格定得很宏大，现在就着令相关的官员开始筹备。
朝臣们：“……”
就很突然，但不敢反驳。
毕竟人在家中坐，顷刻间却被护龙卫围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抄家砍头的记忆还很鲜明。
在场的没谁敢和皇帝闹着唱反调。那些不分场合、情形头铁的…咳，老早就被以各种理由辞退回家了。
反正，也没谁有那份才能，能让皇帝忍着继续雇用。和皇上相比，唉，都是废物。
虽然夸张了些，但理就是这么个理。
怡妃要当皇后了？
那就当呗。
……反正，她也就只能在皇上尚未年老昏聩时得意招摇了。
于此这般，又能在高处站多久呢？
一时流星罢了。
—
林芙感觉在自己“小产”之后，皇帝变得比之前还要粘人了。
但也谈不上烦，毕竟她现在不需要再做什么“不为人知”的动作了。
皇后之位近在咫尺，很快便能知晓…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林芙摸了摸腿上趴着的黑猫，唇边噙笑，“秋燕说喂你什么你都不吃。怎么，在景仁宫盯久了，对那里的人有了感情，伤心得吃不下饭？”
黑猫晃了晃脑袋，喵喵喵地，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
林芙捉住他的尾巴漫不经心地听，最后也没给出回应。
系统好不容易完成“卧底”任务，正大光明地回到宿主身边，还以为宿主会夸夸他、抱抱他、亲…咳。却没想到宿主反倒同他疏远了。
不明显。但对于眼中心中只有宿主的统来说就很明显！
但是作为一只黑猫的他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被几人合力捕捉、强行带走，看着自家宿主离自己越来越远……
淦！他下一次一定要换个生命体！
赵安良端着刚做好的糕点进来，路过时瞥了眼挣扎扑腾的黑猫，再轻飘飘地收回了视线。
“主儿，那猫可真闹腾。”
他把碟子放到林芙身前的桌面上，俯着身轻声道。
林芙淡淡回应：“闹不了多久。”
小口小口地吃完一块糕点，赵安良拿出帕子为林芙擦手，林芙转眸看向他，突然问道：“你似乎有话想问我。”
赵安良动作一顿。
林芙道：“问吧。”她抬手轻轻碰了下赵安良眼底的青黑，“问了便能睡个好觉了。”
赵安良收起帕子，攥在掌心里。心头莫名酸软，在那短暂的片刻。
赵安良深呼吸了下，终于低声问了出来：“阿芙，你那日让我加进安神药里的…是什么啊？”他顿了顿，苦涩艰难地：“是不是我……”
“不是。”
林芙打断了他，语气笃定，没有任何犹疑。
仿若她说出口的话，如同真理般可靠。
林芙知道他近日来纠结的是什么，继续道：“毕竟我没有怀孕，那药加进去后营造的效果，就是在怀着孕的状态下，喝下那碗药后该有的效果。”
她轻声说：“与你无关。”
赵安良：“但是……”他皱紧眉，“我还是……”
“那就一直陪在我身边，”林芙淡淡地说：“永远不要背叛。”
赵安良一愣，骤然抬眸看她。
林芙微微一笑，“是不是听着很简单？”
她喟叹道：“可惜不是。”
“很难啊。”
林芙目光悠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但那笼在眼眸中的雾霭很快便散了，长睫扇动间，无影无踪。
“阿芙……”
赵安良怔怔地看着她，随即神色愈发坚定。
“我会做到的。”
他确信般的说。
“我做得到。”
林芙勾唇，不置可否。
“但愿如此吧。”
……
经过认真筹备后，声势惊人的封后大典如期而至。
林芙身着繁复华贵的朝服、头戴后冠，本该由她独自走过漫长的路，走到站立于高台之上的皇帝身边。
但皇帝却从高台之上走下，伸出手来，牵着她一路往前走。
“怕不怕？”皇帝低声问道。
林芙目不斜视地回答：“有何可怕？”
皇帝说：“今后你便要站在天下的巅峰，无数人的眼睛全看着你。”
林芙嘴角翘起些微幅度，“那便让他们看吧。”
她似真似假地说：“有皇上在臣妾身边，他们也只能看着。”
皇帝侧头看向她，笑容温柔，满目深情。
“对，不怕。朕护着你。”
一步步拾阶而上，最终，两人并肩站立在最高处，俯视而下，数不清的人跪地叩拜，耳边声浪涛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