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岚冷眼看了他片刻，咬字略沉着重音：“翻黄倒皂，目无尊长。”
“既然不想跪……”他慢悠悠地拖长调子，同时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薛应，“那就打断他的一条腿。”
“还不跪，就再打断另一条。”
薛应着实愣了下。
毕竟自他在林府做事以来，从未被吩咐过这种活。这是第一次。
“是。”薛应答道，微微敛眸。
林君岚是发现什么了吗？
薛应直起身，稳步走向林烨。哪怕是要去做打断腿这种暴力粗鲁的事，他的姿态也优雅从容极了，仿佛是要去参加什么特文雅的宴会、诗会一般。
但他略压低的眉却将那份危险的压迫感显露出来，似一座庄丽的古城，顶天堆着灰黑色的积云，仿若电闪雷鸣的前兆。
不管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管是试探或是敲打、观戏。林君岚的这个要求对薛应来说——正正好。
昨晚上没把人揍断几根肋骨，肋骨没断得插进心脏里，都是他的失误。而现在，机会来了。
林君岚发话让他动的手，他必须执行命令，而林烨一定会反抗，那么在过程中多出什么目标之外的伤……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就算是失手杀人，那也是林君岚要杀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巧的是，林烨的想法同薛应很像。
无缘无故地伤人实在有点奇怪，但薛应夜闯林芙闺房的事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不仅是因为对林芙有不好的影响，也有一点私心——就算是这种恶事，他也不想让薛应的名字和姐姐沾上丁点边。
一人是千金小姐，一人只是区区府上管家。卑贱的下人，怎么敢妄图去偷一缕皎月的华光？！
所以，虽然很不爽林君岚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但不得不说，这是个好机会。一个光明正大地处理掉薛应的好机会。
反正冲突是林君岚挑起的，那么造成的结果不管是好是坏，也得他来承担才对。
既然想法“殊途同归”，薛应和林烨对上视线，在极短暂的判断后，顷刻间便斗在了一处！
一挥一挡，一袭一闪，每一招的攻势都狠厉极了，分明是奔着对方的命去的！
林芙看得皱起了眉。
“心疼了？”
耳畔突然传来幽幽的询问声。
林芙被惊得打了个颤，还没扭过头便被林君岚拥着抱住了。
“冷么。”
她知道他不是在问这个。
林芙转眸看过去。
他明明是在问——怕么？
林芙眼睫微颤，伸手推了推林君岚，“这大晴天的，不冷。”
“又不是在打砸我的宝贝，我心疼什么。”
正在互下死手的两人不知道听没听见，林君岚反正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勾唇露出一抹笑模样，没说信还是不信，而是说：“真的不冷吗？摸着有点凉。”
男人宽大的手掌贴在少女皙白的小臂上，包裹住，掌心的高温不间断地往那温凉的皮肤上渡。
他收紧双臂，继续道：“我昨晚便叫人制好了请帖，今早已差人送出去了。”
“禹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全都会收到邀请……包括新入驻的于大帅。”
林君岚抬手轻轻捏住林芙的下巴，稍用了点力，让她看自己。
黑瞳挪动，长睫半垂，林芙神色懵懂地与他对视，眼底却清泠泠的，似一汪极净的泉水，只看得见其下厚重的黑，折射着透亮的微光。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林君岚出声道：“去选嫁衣么？”
—
炊烟袅袅，此时街道上的人很多，来来往往，一些食店的生意火爆。
本来林君岚是要和林芙一起到店里去挑嫁衣的，但突然有员工急急忙忙地找上门来，是很紧急的事，他不得不留下处理，派了其他人跟去。
林君岚不去，这个机会是一定要抓住的。
林芙随便挑了件嫁衣，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打发司机回去，然后快步往前走，拐了几个弯将暗中跟在身后的人甩掉后，渐渐慢下脚步。
这是一条陌生的街道。
两边的建筑和来往人群的衣着打扮，无一不在诉说着它的平凡与普通。
这不像是穿着精致富贵的千金小姐会来的地方。
所以有人记得“她”，也很正常。
只要“她”来过这里，格格不入的外来者总会被某些人记得的。
一位坐在街边的小板凳上的老人，她笑着朝林芙打了个招呼，随后道：
“又迷路了吗？”
林芙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
随即眉眼稍弯：
“对啊。”
第152章 无限流剧本一·民国佳人（17）
老妇人头上规整地盘着发，簪着木质的钗，一眼望去皆是银白，只零星掺着黑。
她的眼睛看上去已经有些迷蒙浑浊了，细盯有点吓人，笑容却是那般的和蔼慈祥。
林芙边朝她走近，边不着痕迹地观察，越瞧越觉得这样一位老妇人不像是从小到大都长于这瓦败巷尾里的。
她的身上，莫名带着点长久避世、独身静修后留存下来的...禅意？
并非是令人感觉圣洁，而是…古怪。
林芙状似无意地瞄了眼她身后不远处的门。
那门扇上有着精美的雕刻痕迹，却落了厚厚的灰，木块裂开支出凌乱的碎片来，一眼看去只给人一个印象——破败不堪。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要进去看看吗？”
老妇人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来，脊背笔直，双手自然垂落于身侧，就这样稍斜身站着、看着林芙，笑容不变地问。
鞋跟后移了稍许难以察觉的距离，林芙转身正对老妇人，也依旧微笑着：“您不问问我要去哪儿吗？”
老妇人似答非问地：“你不是想进去看看吗？”
林芙：“我来找人。这里面有我想要找的人么？”
老妇人：“那就进去看看吧。”
林芙再次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盯了三四秒，每息间，便有一种不知缘由的不安与惧意在心间翻涌、增长，仿佛门后就站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正透过缝隙、穿越时空——凝视她。
眼睑收缩一瞬，林芙忽而后退两步，拉远了同老妇人和那扇门的距离。她笑着说：“这次就不了。”
老妇人目光仍定定地落在她身上，脖子和眼珠跟随着她的动作转动，腿脚却未曾挪动半分。像生了根似的。
她道：“那你下一次一定得进去看看。”
林芙踏上街道，喧嚷的人声重新淌进耳朵里。她看似不避不闪地与老妇人对视，焦点却并未凝在她的眼睛上。
嘴角微勾，一身富贵衣装的千金小姐殷红的唇轻启，看似礼貌却略带轻鄙地：“贵府门槛太高了，”她眉眼稍弯，“我可踏不进去。”
老妇人神情微变，林芙则毫不犹豫地转身，如一滴水般汇进了人流当中。
—
‘五三，你记得保持冷静。’
林芙沿着街道漫步，突然便跟系统说了这么一句话。
系统：“？”
“怎么了宿主？”
林芙问他：‘你不觉得刚才那位老奶奶有什么异样吗？’
系统想了想，“就是感觉有哪里很奇怪……她的站姿？”
年纪那么大了，站起来却比年轻人的身板还直。要不是胳膊瞧着是松的没用力地贴住裤缝，那看着可就太像是在站军姿了。
林芙笑了笑，不置可否：‘或许吧。’
系统不是很懂地打出一个问号：“？”
宿主都这么问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难道是他说错了，但宿主不忍心明确指出来怕他难过？
呜呜宿主真的对他好好哦~＞_＜~
系统十分感动地：“宿主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林芙略微挑眉，嘴角上翘些许，长睫半垂遮下一片淡淡的影落进墨瞳里。就这转瞬的神情，瞧着有点艳，也有点坏。
她柔声问：‘小五三，你确定要知道么？’
系统：“！”
小、小五三？
好亲昵……
像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酒精沾湿了芯片，进而影响到了寄居的意识，系统感觉自己有一点点晕乎乎的，下意识点头认同：“要！”
林芙便遵循他的意愿告诉他：‘你还记得这个剧本的关键词吗？’
系统顺着她的话回想了下，然后瞬间僵住。
他记得，这个剧本的关键词是…东方灵、灵异……
不是吧……
“滋滋”的声音开始微弱的、卡顿似的响起。
“那、那个老太太……”系统努力不害怕，但言语中的磕绊还是出卖了他，“她难道是......鬼？”
林芙却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系统一口气还没松到一半，便听见她继续道：‘我觉得更像是僵尸。’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