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伦猛地回神，往前爬了两步，一把抓起金币，随后拔腿就跑。
领路人正要离开，没走两步，顿住。
他回头，站在台阶上，冷眼俯视着那名不知为何，又掉头跑回来的棕发青年。
盖伦大口喘气，不知是紧张、害怕、还是别的什么。他大声地问：“她呢？..就刚才那位贵族小姐？”
她因何而来？她会...平安无事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领路人挥了挥手，面对没有价值的人，懒得再装模作样：“滚吧。”
狂风乍起，刺痛得盖伦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到一个大筒里翻滚了无数转，再度睁眼时，身处密林中，已然辨不清方向了。
身体很难受，他想吐个昏天黑地，把所有的不适全给吐干净。但干呕了半天，只吐出点清水，混着湿咸泪意。
良久，他起身离开。
他先要回去，然后……
寻找一位沉睡多年的神明。
……
“哒...哒...哒...”
好安静。
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这空无一人的空间里回响着。
“砰！”
大门在身后关闭，突然发出的巨响声令她不由转过头去看，却猝不及防地看见自己身后站有一个人！
“！”
双眸微睁，林芙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会...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抱歉，我吓到你了么。”
男人穿着与领路人制样相似的、更为华贵的衣物，俊美的脸上挂着温润笑意，颀长高雅，玉树临风。
他逼近，俯身，滑落的长发轻轻拂过林芙的脸颊，再如一张网、一层纱，将她笼罩。
“我—太久没见到你了，”他缓缓地拖着腔调，叹息般地：“原谅我吧。”
林芙仰着头，与他对视。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纠缠。
“卡尔，”她有些感慨地：“你还记得我啊。”
“……”
眼睑不受控制地抽动一瞬，多年来似乎早已定格的平静假面被打破，科伊卡尔忽而伸手扼住少女的咽喉、猛然拽进自己怀里，难堪又失笑地：“真不公平啊。”
你只来到我身边短短几日，却让我记了你这么久。然后在漫漫无期的寻找中绝望，在绝望里逐渐疯狂。
你是来做什么的呢？要我的命吗？
...那就给你好不好。
半晌。
男人到底还是低下头去，埋首到少女颈侧。林芙能感觉到有泪水沾到了皮肤上。
但他知道，她不想要。
空荡荡的教堂里，身穿华丽长裙的少女静默地站在那儿，如同一尊永远不会做出回应的神像，漠然地任由信徒拥抱自己。
很久很久，教堂里才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科伊卡尔就这么问她：“你这次是为谁而来？”
“你知道的。”
黑发少女歪了歪头，似笑着说：
“我来敲响丧钟啊。”
第227章 神的游戏（3）
骄阳东升，白鸽振翅。
时间尚早，广场上便已人流如织。只是众人脸上的神情并非悠然友善，而是一群群服饰不同、团队鲜明的人之间，无需隐藏的戒备与敌意。
有不清楚状况地过路人问：“发生了什么？这些信众怎么突然聚到这里来了？”
不认识的好心人回答他：“半个月前诸神降下神谕，说是要举办一个小游戏，每个教派只有一个参与名额，最后谁赢了，不仅自己会有实现一个愿望的奖励，所属教派也会受到赐福。”
“不只是一位神明施下奖励与赐福，”好心人强调道：“诸神皆许诺，诸神皆守约。”
过路人：“天呐……”
可以想象，集诸神之力，该有多大的愿望能被实现、有多不可思议的福泽将被赐下。
怪不得这些平日里不见面、见面就要起冲突的教派，会不约而同地齐聚于此，还能维持住表面的安稳。
过路人：“他们是要在这里..进行游戏？”
好心人摇摇头，“只是来这里等，要等到今晚九点。”
“看见广场中央的那个法阵了吗？”
过路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这个之前没有啊。”
“是大约四点的时候出现的，无关人员无法进入。”好心人继续道：“人选在今日前由各派主教上报给神明，然后所有报名参与的人都得及时站到那个法阵里面去，今晚九点启动，会把参赛者传送到游戏场地里，游戏也随之开始。”
“场地在哪儿？”过路人追问：“能去看吗？”
好心人笑了笑，说：“这场游戏的观众只会是...”
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去——
“只能是神明啊。”
……
日照西斜。
有一队人黄昏时分才到。
仍守在广场上的教派纷纷打眼望去，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少女身上。
她穿着美丽的束腰长裙，戴有闪亮的珠宝……但这些东西在第一时间竟都是模糊的，人们脑海里飞速掠过的思绪是：帽子前坠下的白纱挡住了她的脸。神秘。一道异常漂亮的雪色倩影。
...这是谁？
人们在沉默中定着视线，思绪游移。一名坐在椅子上的贵族青年却一改散漫姿态，猛地站起身。
“——”
椅子在地上划出杂音，他死死盯着少女胸前的琥珀吊坠，碧色的眼瞳里讶色沉下，渐渐生出了带有残忍意味的笑意。
她回来了。
终于...
人们便看见，有一身穿时间神教派服饰的青年气势汹汹地朝少女奔去。
众人吃惊，观望，少女则像是被吓到了，停下，怯怯地躲到一旁并肩而行的男人身后。
而那名眼看着就要抓住少女的青年，被男人面不改色地拦下后，竟然直接拔剑了？！
众人瞪眼，众人震惊，随即有教义好战的教派激动地吹起口哨，起哄着想让两人当场打起来。
“诺奇·瑟科斯，”
科伊卡尔挡下迎面而来的利剑，冷声地：“你是想在这里开战吗？”
诺奇不依不饶，“把她还给我！”
“还？”科伊卡尔冷笑一声，眸色晦暗，“她从来都不属于你。”
攻势一顿，但很快又袭了上来。下手更狠了。
林芙：“……”
她看了看打得越来越凶的两人，没有想要劝架的意思，似乎短暂地思考了下，便绕开走了。
她径直去到法阵里。
围观群众：“……”
跟过来的谎言神教派信徒：“……”
所以，你俩是在打什么呢？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啊！
科伊卡尔再一次确认诺奇就是个疯子，非要打到快两败俱伤的地步才肯收手。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仪表，冷冷看了诺奇一眼，根本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转头便要回到林芙身边去。只有那样才能安心。
但没想到那个不要脸的就这么跟过来了，明明是别的教派的人，却非要扎眼地站在他们这里。
“滚。”科伊卡尔眸色阴鸷地扫了诺奇一眼，移回到林芙身上后便又缓和下来。他真想把人藏进自己的身体里，谁也不给看，哪儿都不让去。
可惜不行。
诺奇对无关紧要的人视若无睹、闻而不觉。他挂着伤走过来，笑着，眼睛就钉在那只久不归巢的小鸟那儿。
法阵的防护屏障被触发，诺奇一手撑在上面，电光噼里啪啦地响。他像是痛觉神经坏掉了感受不到疼，不管不顾也不作痛模样，只分外专注地跟林芙说话：“十年了，你还记得我吗？”
“项链，戒指...我送给你的礼物都还戴着。”
他瞧得太过认真，视线便犹如实质，仿佛一条蛇，冰冷地攀行而过。
“那是什么，”目光忽而顿住，他微微眯起眼，嗓音下沉：“看着像是什么...脏、东、西。”
一颗赤色如血的红珠静静贴在少女腕间，刺目且..不祥。
林芙把手背到身后去，诺奇抬眼，意味不明地：“你最好把它扔掉。”
林芙眨了下眼，拒绝：“不要。”
诺奇轻笑一声：“那你要什么呢？”
“..少爷...”
一名同样穿着时间神教派服饰的男人忍不住走过来，张嘴却喊的是俗世敬称：“您要不先把手放下来……”
男人看着已经淅沥沥滴了一地的鲜血，感觉自己脖颈都在发凉。
要死啊。少爷如果出了什么事，伤了残了，他们这些隶属于瑟科斯商行的人是真要死啊！
所以，哪怕知道现在最好不要打扰掺和，男人也必须硬着头皮插话。
他怕少爷动怒，诺奇却看都没看一眼。
没看他也没看那滩血，只顾着向那名看不清样貌但气质出众的少女求问：“你一点都不心疼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