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向览也看不下去,过来拍了拍徐赢的肩膀:“赢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倔得要死,但闻明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真的,别跟他计较。”
徐赢继续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往纸箱子里面放。
相比于剩下几个人,徐赢这个当事人显得松弛多了。“你们在担心我吗?我在业界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不愁找不到下家。找到了新工作了我会叫你们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好聚好散。”
林云声的心沉了沉。
徐赢是她的亲师姐,也是组里对她最好的一个,给了她很多帮助。
林云声抬眼看向了徐赢。徐赢倒是一脸无所谓:“你要跟我一起跳槽吗?”
林云声没打算挽留徐赢,当然她也没有要跳槽的意思。挽留的话没有必要,煽情的话说不出口。她一整天心情都沉着,徐赢要走,林云声只觉得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林云声最后只能跟徐赢说:“一切顺利。”
徐赢把她手头的工作该交代的全部交代了,闻明一下午都没有出来过,一直到徐赢潇洒地带着东西离开了律所。
其实林云声总觉得闻明和徐赢之间有他们旁人看不懂的东西,他们之间和别人不一样。
但这话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徐赢走了之后,整个办公室都变得异常安静,沉默而凝固的空气包裹着组里的每一个人,周围弥漫着莫名的伤感氛围。又有几个客户来找,办公室又重新忙碌起来,有人打电话,有人在见客户,有人在闲聊……林云声坐在那儿像被按了静音键。
电脑桌面一封还没回复的客户邮件顶着红色感叹号在闪。林云声盯了几秒,还是点开了,开始一字一句往下读。
徐赢留下的空位对面,一般都是林云声平时最常抬头说话的方向,现在只剩一块白板,写着“交接事项”四个字。林云声习惯性地抬头,但是目光落了空。
林云声晚上回家的时候,许蔚霜依然不在家,她给林云声发了消息,说她先回怀城了。
她们都没多说什么。
上午许女士把姥姥的检查化验单和CT发了过来,情况很不好,后面是一张照片,白底黑字,专业术语密密麻麻,林云声只看懂了其中几行——“中晚期”“转移”“恶性肿瘤”。
她不是医生,但不需要是医生也明白,这三个词意味着什么。
姥姥的病,很严重,很难治,医生说建议保守治疗,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
林云声的微信列表里还躺着三条未读消息,来自周维忱:
——“吃晚饭了吗?”
——“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今晚我要值班,早些休息。”
从许女士发来姥姥的化验单,到徐赢收拾完东西离开,林云声几乎没碰手机。像故意一样,什么都不想看,也不想回。
她没看到周维忱的消息,但看到的那一刻,林云声突然觉得憋不住了。
“你在医院吗?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吗?”
周维忱那边消息回的很快。“在医院。”
林云声怔了一秒,什么也没多说,拿起包和外套出了门。夜风扑在脸上,林云声叫了一辆车,一路往医院的方向走。
医院的夜晚是静的,和白天那种人来人往的喧闹不一样。
林云声从住院部侧门进去的时候,楼道尽头还亮着灯。走廊很长,白色的灯光有些冷,地板上反着她的影子,一步一步拖得细长。
她没提前说自己到了,只是照着他常在的值班办公室,一间间找过去。等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一扇虚掩着的门里透出光,有低低的说话声。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周维忱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些。林云声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办公椅上,一只手还搭在键盘边。
看到林云声,周维忱明显愣了一下。
周维忱从座位上站起身,大步走到林云声身旁,靠近了,低眉看她,声音很轻:“过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出去接你。”
林云声往周维忱身上靠了靠:“我自己能找到,就过来了。”
“晚上是不是没吃晚饭?我刚刚点了一份粥,一会儿吃一点,嗯?”周维忱的声音像是在哄着她。
林云声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林云声把头抵在了周维忱的胸前。声音闷闷的,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同事离职了。”
周维忱站着没动,但去牵她的手。
“嗯。关系很好的同事吗?”
林云声语气几乎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但又闷闷的:“是我的学姐,很照顾我。”
周维忱牵着林云声的手,绕道了他的办公桌前。“过来喝点粥,刚给你点的。”
林云声盯着那碗粥看了一会儿,没立刻动。
“胃不好还饿着,不嫌自己受罪?”周维忱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埋怨。
林云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小米粥是清淡的,甚至有点寡,但此刻落到舌尖上,却像是一口热气顺着喉咙一直落进了心里。
林云声坐在周维忱的座位上,瞄到他桌子一边放的一堆文件。
那是一叠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有几份厚厚的肿瘤治疗方案和最新的多学科会诊资料。
文件旁还放着一张名片,上面清晰写着“肿瘤科李长珍主任”的名字,背面用笔匆匆写着“优先安排”“争取特诊”。
旁边还有一份资料,上面写着“梁怀计老师”。
……
林云生拿勺子的手一顿,放下勺子,去拿边上的文件。
“这些是比较有名的专家,我请他们看了几套方案,我还正在联系,如果可以的话,请他们去怀城给姥姥诊疗。”
林云声觉得眼眶发热,热得很。
憋了一天的眼泪又开始往下砸。
周维忱就站在林云声旁边,林云声哭,他也没说话,只是把人揽进怀里,声音徐徐缓缓:“想哭就哭,我在。”
“今天我和梁老师讨论了一下治疗方案,”周维忱语气沉稳却不失温柔,“目前的治疗方案有几种选择,各有利弊。”
“第一,传统化疗,效果相对稳定,但副作用较大;第二,靶向治疗和免疫疗法,虽然效果可能更好,但费用和适应症有限;还有一个新型的多学科联合方案,我会尽力争取。”
“今天我也和林老师联系了,林老师和师母那边也联系了怀城的医生,有可能的话,我让两边的医生这几天做一个专家联合会诊,争取尽快找到最好的治疗计划。”
周维忱说完治疗方案,林云声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他手边的笔上。她抬头,视线刚好与他相遇,林云声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云声没有说话,她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周维忱的手指,她动作很轻。
周维忱微微一愣,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谢谢……”林云声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
周维忱反手把她的整个手都裹住了。
“这边的医疗条件要更好一些,如果姥姥想转院到这边来,我来安排。”
林云声不说话了,把头埋进周维忱的衣服里。
周维忱只轻轻拍着林云声的后背,动作很轻。
“……你记得吗?有一年过年,我们一起的,在姥姥家,姥姥就是做了酸汤面给我们吃。姥姥也很喜欢你,她喜欢你喜欢到我都要吃醋了……”林云声鼻子酸酸的。
“嗯,记得。”周维忱说。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念叨你,说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在广州,说你身边没人照顾……”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还没有和好,姥姥一说你,我就转移话题。”
周维忱的耳边是林云声如同呓语一般的轻述,从他视角刚好能看到窗外,看
到外面夜色入墨,车水马龙。
“如果你想回去,我们明天就回怀城,好不好?”
第50章
林云声是次日的下午回了怀城。
下午周维忱的一个病人情况突然恶化,需要紧急手术,周维忱一时走不开,林云声就一个人先回怀城。
在飞机上的时候林云声一直在想见到了姥姥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但是想了一路也没有想好。
姥姥情况比较危险,所以体检结果出来之后就直接安排了住院。
林云声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她回来之前也没跟许女士打招呼,买了机票就直接回来了。
病房在七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一股消毒水味涌了出来。经过了护士站,就是姥姥的病房。
透过半掩的门,林云声看见姥姥正靠在病床上打着点滴,面色苍白,但精神气不错,却还在和旁边的护士说笑。
“老太太,你这俩女儿都漂亮啊,你年轻肯定也是个美人。”
“哎呦,我现在都老喽,想当年,我也是有很多人男孩子追的……”姥姥被小护士逗得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