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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偷藏令扶楹的手帕自以为做得很隐秘,但其实早就落入路过的小厮的眼里。
他看得很清楚,少主一脸羞涩,手中的帕子并非他日常使用不绣一针一线的雪帕,而是粉白色的。
似乎还绣有花样,虽他并未看得太清,但这绝对不是男子使用之物。
他之前路过看见少主和那位令姑娘在喂锦鲤,短暂离开一会儿,回来就撞见少主看着帕子一脸春心萌动的模样,自然只可能是令姑娘使用之物。
要关系异常亲近才会交换手帕。
所以莫非他们少主即将报得美人归,与那令姑娘定情了?
谈起这些总是格外兴奋。
他放轻声音,“你们可千万别乱说,也别说是我说的。”
“那咱们岂不是要有少主夫人了?”丫鬟高兴不已,这可是大喜事儿,少主时常一个人坐着,郁郁寡欢,可最近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
若当真有了心悦之人,心态和身体想必也会慢慢好起来吧,一切忽然都有了希望。
“令姑娘长得这般好看,与少主郎才女貌十分相配呢。”
可是说完,不免为少主的身体担忧,毕竟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究竟是越来越好,还是……别的。
她们说完散开,打算继续做完手中的活儿,可走了不过几步就看见眼前的高大的僧人。
恍然意识到她们的话怕是被人听了去。
不过幸好是他听见,而不是少主,虽然她们都盼着少主好,可到底背地里说闲话了,少主夫人这事儿有没有影儿还不一定呢。
“玄悯大师。”她们瞬间收了嬉闹,规矩行礼。
玄悯没有回答她们,也没有点头示意,等人走远他才想起自己不妥的举动,但已经为时已晚。
他看着丫鬟小厮们离去。
不知不觉玄悯已经走到令扶楹门前,所以,原来方才她不在,是与少主在一起。
玄悯收敛情绪回屋修炼。
他诵念经文,金色的梵文自他的身盘旋而上,身体散发一层耀眼金光。
忽然,梵文颤动,深邃的眉眼蹙紧,脸色骤然苍白,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沉闷的弹跳声在屋中回荡。
这串慧海方丈给他的佛珠,从他入了佛门就日日不离身,却忽然断裂。
他睁开双眸,静静着地上的佛珠滚动至屋中各个角落。
……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身体才有了动作,将地上的佛珠捡起。
第二日,令扶楹发现玄悯换了一串佛珠,她的视线停留在玄悯的手上,若是往常她必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但现在她却将疑惑藏在了心底。
很快她无暇想这些,因为有了更重要之事。
她不知沈覆雪何时过来。
他究竟是已经到了大罗洲,还是在三千域,他若是过来一切都会变得复杂。
前往乌兰城还有几日的时间,令扶楹静待启程那日,希望不要生出什么变故。
在第三日夜里,整个洲主府气温骤降,整个雪都罩上一层冰晶,在屋内时感觉尚且不明显,但一旦推窗或走出门外,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冷意。
不久乌兰城包括龙脊峰就传来消息,暴雪降临,所幸无人伤亡,寒气蔓延至整个大罗洲,连接壤的潮音洲都被波及,裹上了冬装。
令扶楹听闻伶舟慈病了。
病来势汹汹,他身体本就孱弱,对气温变化更为敏感,今早便卧床不起。
若伶舟慈无法前去乌兰城,她也无法一同前往,这可不行,立即前往伶舟慈的屋中探望。
走到门口看见端着药碗从屋中出来的御风,她问:“少主病了吗?”
“嗯,不过令姑娘无需太过担忧,这种时候少主总要病上一次。”
御风已经习以为常,而且,这次少主的情况其实比起往年还要好上一些。
“令姑娘你要进去看少主吗?”御风有些犹豫地问。
“嗯,我想去看看他。”
“少主已经睡下了,姑娘不如过些时候再来。”
少主情绪不好,让他滚,还说谁也不想见,别让人打扰他,御风委婉地告知令扶楹现在不宜见伶舟慈。
虽然他知晓少主对令扶楹必然有几分心思,但他却拿捏不准究竟有多少。
原来睡着了,“那我下午再来。”
话落,却听见什么落地的声音,令扶楹看向紧闭的房门。
二人之间安静了一瞬。
“或许是什么东西不小心掉下来了。”御风解释。
可仔细回想为了不让寒风入侵,门窗紧闭,既无风也无人,它掉落的可能性极小。
令扶楹转身时隐约听见咳嗽的声音从门缝传出。
御风颇为心疼,“少主连睡觉都不得安稳,梦中也要咳嗽。”
那确实难受,令扶楹十分同情。
见令扶楹一副动容的模样,御风感慨他为少主的感情暗中做了多少努力。
“我将药碗送送到药房,就不送令姑娘了。”
溪竹园专门为伶舟慈设了药房,各种珍稀药材应有尽有,大罗洲常年与各大拍卖场有联系,是大主顾,包括地下鬼市和一些倒卖灵草灵药的商贩也有自己的关系网,里面都安插着大罗洲之人,方便收到第一首消息。
大罗洲的珍稀药材和天才地宝齐全度算得上是各大主流势力之最。
一切皆是因为伶舟慈,可见伶舟衍在他身上耗费的心血。
令扶走出两步,却再次听见动静,她看向御风。
这个时候御风也察觉不对,“令姑娘还请稍等片刻,我进去看看。”
不过眨眼功夫御风就从屋里出来,脸色隐隐可见沮丧,“令姑娘,少主醒了,你进去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许是我们的说话声让少主听见了。”
听了这话令扶楹竟有些愧疚,他好不容易睡上一觉竟也要被人吵醒。
“让少主再睡会儿吧,我下午再来。”
于是令扶楹还是走了。
御风进门时,像是做了错事一般站在一旁,根本不敢面对少主的目光。
伶舟慈本就染着病气的脸,在听闻令扶楹还是离开后更是羸弱,仿佛随时会断气。
“你出去。”伶舟慈不想看见他。
御风委屈离开。
令扶楹没有见到伶舟慈,于是她打着关心他涨一波气运值的主意自然没有得逞。
才走进门房,就听见系统播报伶舟慈那边涨了100。
看来她虽只是去一趟,
但还是让伶舟慈感觉到了她的关怀之心。
与伶舟慈不当情敌当姐妹还是极好的。
令扶楹回去在路上听闻了园中下人们的谈话。
大意就是大罗洲这场降温来得蹊跷,往年虽也会降,但都是在冬至前后,现在似乎提前了。
令扶楹带着疑问离开,所以今年为何与往年不一样?
除非有其他因素干预。
也不知伶舟慈身体到底如何了,她打算下午再去看看。
令扶楹有理由担心伶舟慈到了乌兰城当日就会倒下,那一切岂不白折腾一场。
下午修炼结束,御风主动敲响她的房门,“令姑娘,我们少主已经睡醒,你可要现在与他聊聊喝喝茶?”
“我这就去。”
过去时伶舟慈已经从床上起身,他孱弱的身体披着狐裘氅衣倚靠着窗边的软榻而坐。
先进入他的卧房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淡苦涩药味,屋内燃着香,果子的清甜香气与药香混合,糅合出一种特殊的气息,似乎正是伶舟慈身上香气的来源。
他的长发松下,柔顺地披散在他的身后,睫毛极长,肌肤如雪,用白玉瓷器形容他却是极为合适。
美貌却只能远远欣赏。
他正在喝御风递给他的药,端着药碗的手指匀称修长,指尖淡粉,端着白瓷药碗极为相称,那药应当有些苦,他好看的眉头皱紧,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
几滴褐色的药汤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即将滴落至他月白色的衣襟。
这个时候令扶楹才发现他喝药时与往常又有些不同,脸上的不喜极为明显,更为真实,平日的他脸上笼罩雨雾和阴霾,你知道他并不开心,却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但此刻你能明确知晓,他就是不想喝这药,有种微妙的新奇感。
令扶楹过去后坐下,御风已经离开,屋中只有她和伶舟慈两人,她的视线还停留在他滑到脖颈的药汤。
在他好看的脖颈上实在碍眼,令扶楹想着他都没感觉的吗?
这对有强迫症的人来说未免也太难受了。
“少主,你脖子上沾了东西。”
“什么?”
“你的药。”
伶舟慈摸了摸却没有找准位置,险些将那药渍擦到衣襟。
他抿了抿唇,“不知令姑娘能否帮我一下?”
令扶楹只犹豫一秒,便去拿自己的手帕为他擦干净,但竟然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