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某并无其他意思,只是这样重大的决定,一般而言都是双方一同出面,所以才冒昧一问。”
话音才落,门口一阵轰动,令扶楹循声望去。
却看见门口明亮的阳光下,尉迟衔月穿着螺青色的长衫踏入殿内,长身玉立,轩然霞举。
一如令扶楹在折渊殿初见的尉迟衔月。
等等……
他身体不见透明,在阳光下拓出欣长挺拔的身影。
令扶楹险些将茶杯捏碎,他又重塑肉身了?
在这样的场合尉迟衔月公然前来,究竟是何意?但即便他前来也无法阻止。
沈覆雪避开周围的视线,手握住令扶楹的手安抚,“小满别担心。”
她心中稍定。
二人的举动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尉迟衔月,他无视周围的视线似笑非笑地看向二人。
看似面色如常,可那眼中的寒意快要渗出来。
周围的宾客也察觉不同寻常的气氛,方才还热闹的宴席顷刻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关注令扶楹和尉迟衔月,暗暗猜测他心中所想。
心中所想……
尉迟衔月万万没想到令扶楹如此兴师动众要彻底断绝和他的夫妻关系,看着与沈覆雪堂而皇之坐在一起的她,尉迟衔月恨不得掐死她。
可是不行,掐死了他不就没妻子了。
离开这几日,尉迟衔月想过令扶楹见到他时的反应,或者场景,她肯定会一脸难以置信,破口大骂。
现在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怎么也不告知本座一声。”尉迟衔月笑着开口,他自顾自踏入殿内,停在令扶楹和沈覆雪面前。
迎上尉迟衔月的视线,令扶楹不闪不避,眼神质问他为何过来。
但最想说的还是,他怎么就恢复如初了,看不出半点受过重伤的模样,令扶楹体会到了浑身发凉的滋味。
身为男主,确实很好,怎么折腾也死不了。
他看了令扶楹,又扫向令槐序,“此事确实有些误会,各位还请不要当真,这段时日忙于公务冷落了夫人,和离一事子虚乌有,我们夫妻二人关系很好。”
令扶楹不知尉迟衔月是怎么说得出这番话的,事情已成定局,他还能如此坦然自若。
“诸位,我与尉迟衔月确实已经和离,三千域与折渊殿的姻亲关系已经不复存在。”
在场宾客面面相觑,究竟该信谁的?是尉迟衔月的单方面纠缠,还是当真闹了别扭。
可若闹了别扭,会闹到这般兴师动众的地步吗?
但大家看着最中心耀眼瞩目的尉迟衔月,实在想不通会有人拒绝他的追求。
令槐序沉声道:“尉迟域主穷追不舍怕是不妥,折渊殿并不欢迎你,还请离开。”
本以为不会这么容易,他却叹了口气,笑着道:“夫人,不如等你气消了我再来。”
尉迟衔月就此离开。
令槐序皱眉。
不曾想这场宴席竟然会被他前来搅局。
令扶楹却没能让他这么轻易地离开,她冷声道:“域主,我对你确实没有半分感情,还有,也请你不要再散播一些莫须有的谣言。”
尉迟衔月神情自若地听她继续。
“你确实风度翩翩长得一表人才,但我未曾想过你……”她顿了一下。
“域主,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也无法再为你隐瞒。”
她这番话,顿时勾起周围宾客的好奇心。
“虽然我并不歧视你,但这样重要的事,你刻意隐瞒可有想过我这辈子如何过?”
尉迟衔月察觉不对,但为时已晚,越听,神色越冷。
宾客们也品出不对劲来,莫非……莫非。
“夫人,我隐瞒什么了?”
“我本想给你留出几分体面,但你却咬紧不放,你身为男子若是那里有疾,就尽快去治,为了面上的自尊讳疾忌医不是长久之计。”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宾客恍然大悟,纷纷扫向尉迟衔月的某处。
尉迟衔月盯着令扶楹不放,但很快他又笑了笑,只是笑得让人心惊胆颤。
……
此事就这么堪称古怪地结束。
这样的事情,总是会引起热议,虽然当着尉迟衔月的面他们没有多说。
但背地里不知会谈论成什么样。
尉迟衔月要如何证明,当众脱裤子证明吗?
甚至之前谣传令扶楹有孕在身,可大半年了也未见孕态,许是根本没有怀孕。
尉迟衔月不行,那就很正常了。
也难怪数百年他才娶妻,也没有传出过他与女子之间的桃色消息。
一个正常的男人,即便是修士,上百年都如此多少显得不太对劲。
也难怪尉迟衔月这样出色的容貌和修为家世,这位令二小姐却要避之不及了。
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那拿来有什么用处。
在诸多宾客前抹黑他,令扶楹心头痛快,一想起尉迟衔月的神色她恨不得放肆大笑几声。
这场和离宴有惊无险算是圆满结束。
期间伶舟慈玄悯乃至令槐序都神色怪异地看向尉迟衔月。
对此沈覆雪倒是知情,因为最初他就听小满和他说过了,也正是如此,他才得以趁虚而入。
伶舟慈莫名松了口气,他心想,虽然他体弱,至少那里中用。
不像尉迟衔月,中看不中用,呵。
要是知晓伶舟慈的想法,尉迟衔月恐怕会不顾他的身份和他打一架,一个病秧子竟然嘲讽上他了。
宴席上令扶楹吃饱喝足,心情畅快。
她也不想揭尉迟衔月的短,让他记恨上,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是他逼的,她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已经被他记恨上了,也不差这一点。
这次尉迟衔月的名声怕是毁于一旦喽。
那些喜欢他姑娘们芳心碎了一地,但那些觊觎他的男人们,想必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了。
那里不行,但总归还有可以用的地方。
回去之前,令槐序单独将令扶楹留下。
他欲言又止,可心底又涌起说不清的欣喜。
一想到尉迟衔月那肮脏的身体碰了令扶楹,他就恨不得将他的手给剁了。
“干嘛?”令扶楹与尉迟衔月斗智斗勇消耗了不少精力,又喝了些酒,醉醺醺的只想回去躺下。
“你为何也不和我说。”可令槐序仔细一想,这样的事情,她脸皮薄想必也不还意思提及。
令槐序很是矛盾,他既愤怒尉迟衔月隐瞒此事,却又欣喜他有问题。
“说了有什么用?”说了让令槐序嘲笑自己饥渴吗?
一想到令槐序那张淬了毒的嘴说出这样的字眼,她就心梗。
“罢了,好在现在已经结束了,你回去休息吧。”
见她脸色泛红,令槐序朝她走近,“我送你回去。”
令扶楹摆摆手,“我自己回去。”
她才不要令槐序送
。
令扶楹遇到住在不远处的玄悯,停下脚步关怀了一番,“法师,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玄悯也留意到她泛红的脸,今日尉迟衔月前来搅局,她的心情想必不佳。
“这就好,若有事法师尽管来找我。”
令扶楹拍着胸脯保证。
看着眼前的玄悯,她心中生出些异样的情绪来,看着他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施主有什么想对贫僧说的吗?”
她其实想问,破戒是否会阻碍他的修行,但面对一个得道高僧,她实在问不出口。
令扶楹想起玄悯之前给她的那串佛珠,佛珠上已经隐隐生出裂痕。
所以,必然是会有影响的吧。
说话间,夜空飘来雨丝,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一缕缕斜飞的银线,玄悯牵着令扶楹的手,带她走到檐下避雨。
被他带着茧的手握住,令扶楹还有些迷茫,等走到屋檐下,才匆匆将手收回。
却被玄悯紧紧拉着,“施主,贫僧……”
他注视着眼前姑娘的双眼,“那日之事是贫僧心甘情愿。”
说完的瞬间,令扶楹耳朵嗡鸣。
什……什么?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玄悯。
“贫僧早已经破戒了。”
身戒破了也就罢了,虽违背了戒律但事出有因,若无欲无爱坚守本心依旧能够得以修行,只是必然会被寺中重罚,若心戒破了,那就彻底破了。
这场情劫,是佛祖给他的考验,若是渡得过成就无上大道,可若渡不过……
他竟也觉得没什么可惜。
小爱与大爱并非不能两全,
成就大道如何,不能成就大道又如何,无论是何种,他皆可普度众生,济世救人。
这才是他的追求,而非那虚妄的大道。
令扶楹有些无法直视玄悯的双眸,她移开视线,却被他靠近,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感受到彼此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