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能感觉到,这场梦与他的身世有关。
裴棠依并不知裴淮发生了何事,但她想若是能让裴淮开心些,或许他就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
她轻轻拽了拽裴淮的衣角,问道:“怎样才能让你心情变好呢?”
裴淮从思绪中回过神,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立即看明白了那眸光所含的意味,局促地抿抿唇,轻声道:“我为哥哥唱支曲,可以么?”
裴淮没有回答,默认了她的话。
她轻咳一声,悠扬开口。嗓音还带有少女独有的清甜,如淙淙流水,又似初春新绽的花枝,柔美清新。
一曲唱罢,她喉咙发干,端起案上的杯盏喝了口水润喉。
平日里她都是自己唱着玩,还从未当着旁人面唱过,忍不住问裴淮道:“我唱得好听吗?”
裴淮道:“很好听。”
裴棠依又问,“那哥哥心情可有好些?”
裴淮依旧未语,裴棠依知他仍未满意,仰起脸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满脸羞涩地看着他,问道:“那现在呢?”
鼻尖闻到她衣裙间袭来的浅浅清香,裴淮点了点头,“可以。”
裴棠依眸中升起光亮,“那哥哥可以让我去看看娘亲吗?”
裴淮望着她灿亮的眼底,终是答应了她。
今日天色正好,温暖的阳光拨开云层洒在大地上,和煦的微风轻轻柔柔地拂过人的脸颊。
到达铫儿胡同时,已接近正午。巷内飘扬着浓郁的饭香味,时而还响起犬吠鸡鸣之声。
裴棠依敲开了门,秦念见她回来,难掩面上的激动,握着她的手道:“虞儿,你总算是回来了,我担心的不得了。”
秦念领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你娘情况好了些,只是刚服过药睡下了,等……”
话还未说完,就听得身后传来男子极轻的咳嗽声。
秦念循声望去,看到了同裴棠依一起过来的男子,不禁问道:“虞儿,这是?”
裴棠依向秦念介绍了裴淮的身份,她注意到秦念在听到裴淮是裴严儿子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了。
秦念对裴严没有好印象,自然也牵连到他的儿子,只是看裴淮端得一副清风霁月的温润模样,倒没再说什么,招呼着几人留下吃饭。
裴棠依看了眼裴淮,对秦念道:“念姨不必麻烦了,中午我们就不留下了,只是娘亲的身子还要劳烦您多照顾着。”
秦念隐隐觉得不对,拉过裴棠依的手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虞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裴严的儿子会有这么好心既为你娘请大夫,还肯收留你?会不会是奉裴严之令来的,这大夫可不可靠?会不会害你娘亲?”
裴棠依失笑一声,安慰她道:“念姨,您多想了,哥哥他……同他父亲不一样,对我和娘亲都很好,先前在裴府也是多亏他照拂我们许多。”
秦念依旧不放心,几番劝说裴棠依留下来。见裴棠依坚持表示要离开,便也不好再多说,只是劝她留下来吃顿饭。
裴棠依婉拒了,只在榻旁陪了会尚在昏睡的苏芙,就同裴淮离去了。
二人乘着马车往回走,裴棠依低垂着头,唇瓣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淮见她始终闷闷不乐,握住她搭在膝上的手,十指相缠,温声道:“见了你娘亲,怎么还是不开心?”
裴棠依指尖颤了颤,轻声道:“我很担心娘亲,娘亲身子向来不好,我很怕她会出事。”
她的眸中满是祈求,声音哀切,“哥哥,你让我留下照顾娘亲吧,等娘亲身体恢复了,我就回来。到那时,你想让我怎样我就怎样,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好不好?”
裴淮敷衍地答道:“有大夫在会照顾好你娘亲的。”
裴棠依眸中的光亮暗了下去,她彻底死了心,不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二人一时无话,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着,行到一处闹市时,裴淮撩起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道:“快要到玉馔斋了,我去买些你爱吃的玫瑰糖糕,好么?”
裴棠依没有什么心情,便随他去了。
很快,马车在路边停下,裴淮去玉馔斋买糕点,裴棠依则独自在马车内等候。
有几缕轻风从外袭来,裴棠依抬手将鬓前的碎发别至耳后。
她心里乱糟糟的,兀自盯着车厢内一角发着呆。
此刻是正午时分,街上行人并不多,因此街上摊贩叫卖的声音也格外明显。
可叫卖声中却忽然穿插进一极为突兀的喧嚣声,这声音也引起了车内裴棠依的注意,她挑帘向外望去,竟看见长街尽头有一匹失控的马朝这边奔来。
陈万急促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姑娘快出来,有马匹失控了!”
裴棠依急忙往外去,在陈万的搀扶下跳下马车,可人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牲畜。那匹马似离弦的箭一般朝这边急速而来,二人一时躲闪不及。
关键时刻,陈万护在了裴棠依身前,马蹄毫不留情地踏在他的背上。
裴棠依有他护着并没有受伤,只是摔落在地,那匹马在踩到陈万后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朝着裴棠依的方向而来,眼看着就要朝她的身子踩去。
裴棠依瞳孔一缩,绝望地闭紧了双眸,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只听得马匹长长嘶鸣一声,重重倒地,下一瞬她落入了一个极温暖的怀抱中。
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气味,裴棠依眸中水光盈盈,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明显是被吓到了,紧紧地抱着裴淮,声音哽咽道:“哥哥……”
裴淮轻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怕,已经没有危险了。”
他抬起眼,方才低头看裴棠依时的柔情不再,目光冷冷看向那匹已经倒地的马。
这匹马的出
现并不是巧合。
裴棠依紧攥着裴淮的衣袖,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哥哥,我们回去吧。”
裴淮颔首,双臂圈住她的膝间,将她打横抱起,“好。”
失控的马匹在街上引起了骚动,众人自然也都瞧见了裴淮紧拥着裴棠依的这一幕。
有人眼尖认出了他们,“那人不是裴阁老的长子吗!”
而那裴淮怀中抱着那女子的面容也被众人看到,交谈声随风飘进裴棠依的耳中,
“那是裴府的四姑娘吧!可我记得不是被裴阁老赶出府了,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他们二人是不是也太亲密了些,莫非是……”
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裴棠依还是清楚听到了那人所说的,“兄妹通。奸。”
还有人道:“什么四姑娘,她跟她的娘都已经从裴府赶出来了,与裴阁老既然没有血缘关系,更算不上什么兄妹。
另一人又道:“看他们可不像是最近才勾搭到一起的,想必之前在裴府就勾结上了。”
依偎在裴淮怀中的裴棠依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她的身子僵住,脸上没有半丝血色。
第37章 流言
裴淮抱着裴棠依回到宅院时,裴棠依还未从方才的惊惧中回过神,小脸煞白如纸。
裴淮抱她坐到榻上,单腿屈膝跪在地上,将她的绣鞋抵在自己膝间,帮她脱下鞋袜。
方才她虽然有陈万护着,身上并没有受伤,可在摔倒的时候不慎歪到了脚,脚腕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裴淮帮她上过药,见她神情依旧不安,柔声安抚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有哥哥在,别怕。”
裴棠依恍惚地点点头,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住裴淮的手臂道:“陈万为护我也受了伤,哥哥有请大夫为他看看吗?他还好吗?”
裴淮道:“大夫已经过去了,你放心,他只是肩膀受了伤,其余无碍。”
裴棠依肉眼可见地放下心来,攥着裙摆的指尖也松了几分。
裴淮看着她,又道:“最近外面很乱,无事便不要出去了,若我不在,有事你就同孙嬷嬷说,或是告诉陈万。”
裴棠依仰起脖颈,春水般的眼眸波光流转,她久久地望着裴淮,声音也轻飘飘的,“哥哥,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裴淮沉默片刻,黑眸微沉,“你是我的妹妹。”
裴棠依浅浅笑了下,道:“哥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今我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哥哥还将我留在这里,哥哥待我是何种看法,能告诉我吗?”
裴淮的眸落在裴棠依的脸上,长久未语,许久后才开口,声音异常的哑,“你问我对你是何种看法……”
“我不仅将你看作妹妹,更将你视作我将来的妻子。”
此话一出,不亚于一道惊雷在平地乍起。即使裴棠依早有预料,可当真正从裴淮口中听到这话时,心口依旧砰砰直跳。
二人之间隐秘的情愫被彻底挑破,或许从裴淮最初对裴棠依的那个吻开始,一切就早已不同了。
只是那时的裴棠依并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