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虽然负伤,但对付几个侍卫还是绰绰有余,想办法打晕看守的侍从后,又救出了苏芙和清荷,带着一行人从裴淮的书房的一处暗室逃出了府。
出逃如此顺利,裴棠依若有所思地望了眼身后的裴府。
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周千打晕侍卫意欲赶往暗室之时,府兵已经察觉出了不妥,急忙去禀告裴严。
裴严的居室,姚巧云正候在外间,派人拦住了府兵,道:“老爷正在熟睡,有事稍后再禀吧。”
*
裴棠依一行人来到了裴淮位处京郊的那处宅院,周千也将裴淮留下的暗卫聚集于此。
裴棠依忙将裴严意图杀害裴淮一事说出,“我们必须快些让哥哥知道这件事,不然他在战场太危险了!”
暗卫立即站出来,说道:“我这就传信于少爷。”
裴棠依的声音与周千一同响起,“不可。”
周千有些诧异地看向裴棠依,示意她先说。
裴棠依道:“裴严在知道我跑出来以后,一定会监视着从京城传至北边的书信,此时传信极容易被发现。只怕信没有传过去,我们还会被再次抓回去。”
周千也道:“是啊,如今最好的是亲自赶去北方战场,见到大少爷。”
方才出声的暗卫又道:“我即刻带人去北方,亲自告诉少爷此事。”
周千道:“保险起见,我们先传密信过去,即使信被裴严发现也不会找到我们的踪迹。同时另派一队人赶赴北部,即使信在中途被拦截,我们还留有后路。”
这是最稳妥的一个法子了,可裴棠依听后始终面色沉重。
周千道:“姑娘,眼下你们最好离开京城,让暗卫保护着你们,暂且去往别处吧。”
裴棠依抬起眼,声音很轻,可话语落在几人耳中却仿佛重千斤,
“我同你们一起去北部见他。”
第54章 遇险
气氛因裴棠依的这句话瞬间凝固下来,一时没有人出声,还是苏芙最先打破了沉静,“不行,这一路太危险,虞儿你不能去。”
“娘亲,没关系的,有暗卫在我身边,会保护我的。”
苏芙态度很是坚决,“不行!”
无论裴棠依如何劝说,她都不肯松口答应。
时间很快便流逝到了夜晚,裴棠依来到了苏芙的房间,想要同她说几句话。
苏芙坐在镜前,握着梳子给自己梳发,见裴棠依来了,只是平静地看她一眼,道:“若你为了那事而来,我依旧是之前的态度。”
裴棠依走到苏芙身后,接过她手中的半月形玉梳,帮她轻柔地梳着发尾,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片刻后,苏芙看向镜中始终沉默的少女,微蹙柳眉道:“怎么不说话?”
裴棠依轻声道:“娘亲,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苏芙点头道:“你问吧。”
裴棠依低垂着眼眸,纤长的眼睫垂覆,面容异常得宁静,“娘亲,若当初爹是因为得罪了人,才不得不逃离京城,你会随他一起走吗?”
苏芙眸中溢出一抹温柔,语气中还透有几分怀念,“我自然会随他一起去,还记得当时我也劝过他,我愿陪他一起去乡野过悠闲的农家生活,可他心中挂念着朝堂,挂念着万民,总想着为王朝做出些什么来。”
裴棠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道:“娘亲,你愿意追随爹而去,我也愿意在这个关头去见裴淮。”
苏芙摇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这一言论,道:“我与你爹的感情甚笃,你与裴淮有什么?”
“还是说……”苏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抓住裴棠依的手腕,问道:“难道你对他有了感情?”
裴棠依扬起清亮的眼眸,轻声道:“是,我对他不仅仅只是兄妹之情了,娘亲,女儿喜欢他。”
苏芙望着女儿坚定的神情,惊讶得久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许久后,她道:“即使你们的关系会遭到全天下的舆论,你也坚定这份感情吗?”
裴棠依低下头,抿抿唇,道:“我还不想考虑那么多,眼下他面临危险境地,我只想他平安。”
“娘亲,你愿意为爹付出,我也愿意为我心爱之人付出。若是让我留在这里,我会日夜担心他,还不如我亲自过去,就算一路危险重重,我也不怕。”
裴棠依再次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
苏芙叹了口气,逐渐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她虽身为娘亲,却也不能完全掌控女儿的思想和行为。
最后,她只道了句,“虞儿,保重身子,娘亲会一直等你回来。”
裴棠依俯身抱住了苏芙,苏芙温柔抚摸着女儿的长发,眼眶酸涩。
*
次日,裴棠依便同几名暗卫踏上了北部之路,而周千也另行一路,带着苏芙南下。
裴棠依换了身男装,又往脸上涂了些碳粉和红点,远远看去就是个身形瘦矮、样貌平平的年轻男子。
事态紧急,不便驾驶马车,裴棠依便让暗卫策马带她一路,待稍微熟悉后,她才独自策马,只是为了安全,与暗卫的马匹以绳子相连。
一日时间过去,裴棠依只觉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掌心也被粗粝的缰绳磨出了红痕。
夜晚在林间歇息时,裴棠依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地寻了处粗大的树木遮掩自己的身影,躲在树后褪下外裤,果然见衬裤上染上了鲜血,大腿处被磨破了。
她后背倚在树干上,抬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此时的她,鬓发凌乱,散乱地垂在额前和侧颊,面上也不知道从何处沾染的污泥,蜡黄与灰黑交杂,完全看不出她原本雪白的肤色了。
她从随手携带的小包裹里拿出药膏,是临行前苏芙担心她身上为她准备的,她一边上药,一边疼得直冒泪花,偏偏还需要打圈按揉好让药膏更好得吸收。她深吸一口气,咬牙抹好了药。
将衣裳重新整理好后,裴棠依席地而坐,仰头看着天际的那轮明月。
明亮清澈的月光似流水倾泻在她的脸上,这时候她想起了很多人,想苏芙,也想裴淮。
不知裴淮有没有收到京中的密信,若是没有,那他现在是否安全。
她内心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同他说,想到这,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勇敢起来,这一路,她会坚持下来的。
为了节省时间,一行人夜晚几乎不去城镇的客栈歇息,而是在野外随便凑活一晚。
暗卫们担忧裴棠依的身子会吃不消,提出去客栈休息,被她拒绝了,因此将近三日的功夫就接近行了一大半的路。
中途有好几次,裴棠依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将要昏厥过去。她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终于,距离裴淮所处的战场还有几百里的路程。这日清晨下了一场大雨,裴棠依淋了雨后意识更加昏沉,她坐在马背上,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快要握不住缰绳了。
耳边似乎传来了说话声,可她完全听不到了,随后身体失去了平衡,眼见着就要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去,而她也在此刻彻底丧失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她置身于山坡的草丛内,身上垫了几层杂草。
暗卫们见她醒了,忙问她身子感觉如何了。
裴棠依不欲给他们添麻烦,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躯耽误前进的时间,道自己感觉舒服多了。
暗卫们并不放心,可这附近荒无人烟,
更别说请大夫了。最终决定还是等一夜过去,次日午时再继续出发。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正午的阳光晃在裴棠依的眼前,她更觉脑袋晕乎乎的。她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距离战场越近,一路就越能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们,行到了安和县,县外聚集了许多逃难来的人群,可城门紧闭,每日只接纳固定名额的难民,其余人接不许入内。
一暗卫道:“姑娘,本来想着进城为您寻位大夫的,现在看来也没办法了。”
裴棠依脸色苍白,可她涂抹了厚重的铅粉,看不出来,“我无事的,我们快到了吗?”
暗卫应声,道:“最迟不过两日,我们便能到。”
裴棠依虚弱的面容上面上挤出一抹笑,眺望着城门上拥挤的人群。
两国交战,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裴棠依无声地叹了口气,准备继续前进。可这时城门上却突然发生了骚动,原是有人想要趁乱进城,与守城的士兵发生了争斗,其余百姓也借机往城里奔去。
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官兵阻拦不了,只得手持兵器捅入最前侧的难民胸膛,大吼道:“谁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谁!”
可这反而激起了反效果,鲜血映在难民们的眼里,使他们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我们在这等了三天三夜,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而让李三一家进,就因为他们给你们送了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