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却见谢大人眉头微皱,面上增添几分烦躁之色。
虽然烦躁之色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眨了下眼,便又笑着看她。
这番神色令杜惜晴心中嘀咕。
不可怜她就罢了,他这是烦什么?
如此这般超出她料想的反应,令杜惜晴也渐渐有些慌张起来。
但戏台已经搭起,如今只能继续往下唱。
杜惜晴:“要不是奴家现在的夫君……”
“徐二救了你。”
谢大人开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虽是面上带笑,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动听。
“只不过是见色起意,在你之前,他那些红颜知己可不少。”
“大人,你怎能……怎能……”
可真是油盐不进啊,杜惜晴含泪抬头,一手按在胸口,眨了眨眼便是潸然泪下。
“……如此说他。”
徐二最喜欢她这种姿态,也不知对这谢大人管不管用。
谢大人挑眉:“夫人真是情深,却是有所不知。”
这是相信她说的瞎话了?但杜惜晴又觉得他表情有些古怪。
杜惜晴:“大人请说。”
他一手搭在腰间的刀把,两指按压在鞘身,面上笑意更深。
“你这夫君胆子大得狠,私下卖盐便算了,竟还与一些姓谢的人做生意。”
杜惜晴一顿。
背上炸起一层冷汗。
谢?
她忽地记起当今圣上也是姓谢。
先前被这谢大人砍人惊着了,杜惜晴脑中一片浆糊,都没能想太多。
看来,这次是善不了了。
杜惜晴心中叹气。
哎呀,死鬼啊死鬼。
杜惜晴垂目,看着地上那血迹斑斑的白布。
你也骗了我啊。
做些私盐买卖怎会牵扯到这些王公贵族?
得再想些法子,也不知这谢大人是何来头。
正思索着,杜惜晴愣住。
谢?
杜惜晴抬头望向面前的谢大人。
“大人……您也姓谢。”
只见谢大人垂目,脑袋略微低垂,终是给了她一个直面的眼神。
这副模样,杜惜晴在那些逗猫的达官贵人身上见过。
就似看到猫儿扒拉圆球般。
谢大人忽地一笑。
“夫人聪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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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这男人……
杜惜晴侧了下脸,避开他的视线。
她深吸几口气,平复心绪。
遇事最忌慌乱。
杜惜晴只能强令自己去想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悄悄藏起发抖的手。
徐二……
对,徐二在外做生意。
徐二做生意,总是东奔西跑,杜惜晴偶尔跟着见过一些大人物。
虽说这些大人物明里暗里都不太瞧得起人,可都会披着一层皮,装模做样一番。
这位谢大人,却是装都不装。
恐怕身份地位……很高。
而且……
杜惜晴余光向下瞟,她不敢抬头,怕动作太大,只匆匆往谢大人身后一扫。
几双军靴映入眼帘。
他带了兵。
杜惜晴倒吸一口凉气。
她经历过饥荒与战乱,实在清楚这有兵和没兵,区别极大。
这样一来,徐二犯的事就不是贩卖私盐那么简单了。
忆及谢大人所说,徐二与一些姓谢的做生意。
……别是牵扯朝中政权争斗。
谢大人:“夫人是想到了什么?”
杜惜晴心中一紧,随即绷住脸上的神情。
此人非常敏锐,不好糊弄。
她抬手,用绢帕擦去泪痕。
“奴家在想夫君的生意……”
她眉心蹙了蹙,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支吾几声。
这副模样自是做给他看的,寻常妇人遇到这种情景都是会怕的。
她其实是想做些别的反应,奈何身体实在是抖得厉害。
总归还是怕的。
谢大人:“如何?”
听到他这句,杜惜晴立即哭了起来。
这倒不是作假,她是真怕他这个一言不合便杀人的杀胚。
“奴家不知……夫君……夫君这些从不与我说。”
朝中的政权争斗是万万沾不得,再看这位谢大人下手毫不留情,连那当官的蠢物都随手斩杀。
杜惜晴虽不懂官场之道,却也知道官员不能随意打杀。
要不是这谢大人权势滔天,要不就是徐二所做之事十分恶劣。
这怕不是……要命啊。
杜惜晴心中哀叹连连。
绝不能与这案子扯上干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为好。
杜惜晴暗下决定。
“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谢大人问了一句,他这会儿语气又与之前不同。
听着似乎是在笑,只是这笑极轻,听着还有些嘲弄的意味。
可这极轻的语调在杜惜晴听来仿佛有万斤重。
这是不信了?是查到了什么?
杜惜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挽回一二。
这位谢大人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难对付的男人。
但谢大人也不等她回话,话音一转。
“我听人说徐二,平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样样都精,对家中生意更是不上心,家中老父老母管教都无用。”
说到此处,他眼皮一抬。
“这种纨绔子弟,却在与夫人成亲后,浪子回头?”
那是徐二的老父老母没找准他的软肋。
要说抓人软肋,这可是杜惜晴的看家本事。
杜惜晴脑中思绪万千。
因摸不清这位谢大人的性子,也不清楚他查到了多少,又怕一不小心刺激到他。
杜惜晴决定这部分实话实说。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人,奴家夫君虽不务正业,可上进心却是有的。”
上进心,这便是徐二的软肋。
杜惜晴从小便发现自己似乎能摸到旁人想要什么。
而这些往往是大多人的软肋,要是抓住了,用得好,还能给自己带来不少的好处。
只是这谢大人,着实是摸不清软肋在哪儿。
谢大人哼笑一声。
“上进心?”
对于徐二这种人,谈及上进心确实可笑。
可他偏偏就是有。
杜惜晴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呼出一口气,压下有些发抖的语调。
“大人,即便是穷凶极恶之人都会有些许善心。”
说这话,是为了试探他。
和这位谢大人话说多了,她逐渐发现,这人身上除却那些贵人们都有的傲气,还有更进一层的东西。
这种东西,她在人身上见得少,倒是在一只老虎身上见过。
那还是她第一任夫君。
还多亏这任夫君喂饱了饿虎,这才让杜惜晴知道,原来老虎吃饱了是会逗弄猎物的。
如今,又变成谢大人来逗弄她了。
谢大人:“有点道理。”
杜惜晴暗自松了口气,能接她的话头便是好事。
杜惜晴:“奴家夫君家中排行老二,论起家中的生意大多由大哥打理,论起父母宠爱,又有个幼弟,如此一来,就是不上不下。”
谢大人又是眉头轻轻一挑。
杜惜晴一直都在关注他脸上的神情,立即捕捉到他脸上的变化,于是趁热打铁。
“奴家夫君……”
她原本是想说徐二父母对他不太公平,徐二对此有所怨言。
可仔细一想,这世间以孝为先,大多男子都听不得外人说父母的坏话,哪怕是徐二私下与她抱怨也说得遮遮掩掩。
她便换了个说法。
杜惜晴:“夫君他自是想证明自身,这难道不是上进心?”
谢大人忽地一眨眼,那笑意似乎又深了些。
“确实如此。”
一连两次接住她的话头,又令杜惜晴顿感奇怪。
这般一压一松,倒就真如那吃饱的老虎逗弄猎物了。
一时间,杜惜晴便真有些骑虎难下。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家中生意大多由大哥操持,夫君无处下手,又嘴笨不会说些讨人欢喜的话,奴家便想着为何非要去走家中老路,既然家中生意无法插手,不如找找新的买卖?”
谢大人这次倒没顺着她的话说,而是反问了一句。
“私盐买卖?清阳确有一块盐池,是买卖的好去处。”
还真是怀疑她怂恿徐二做的私盐买卖。
虽说她真这么做过,可嘴上却不能答应。
杜惜晴大惊失色。
“大人,奴家不过一介妇人,何德何能左右夫君的想法?奴家本想着清阳脐橙味美,也是……”
说着,她眼中开始落泪。
“也是一桩好买卖,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迫切,非要做出一番事业好让家里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