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有把握么?”
杜惜晴:“总得一试, 我需找安王问些话, 若是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怎把握的住一个人心中所想,连心中所想都弄不清, 又怎能说服一个人?”
黄鹂眉头一皱, 犹豫了片刻, 但又很快下定了决心。
“好, 我来帮你。”
看, 这样一个外人都能看清谢大人所处困境。
这世上很多事就是如此,掺杂了情义, 反倒畏畏缩缩,下不了决定了。
黄鹂这机灵劲强上莲蓬太多。
杜惜晴让她去请那些兵卒吃酒,本来是想筛选出一些贪财好酒之人, 她不光将那几个兵卒吃酒的情况报了过来, 还记下了这些兵卒换班的时间。
安王这般的危险人物。
总不可能一个兵卒从早守到晚。
这么一筛, 还真让她筛出了绝佳的时期。
黄鹂:“姑娘, 今晚是王大轮值,我再去邀请那王大他们吃酒,他定会去的。”
杜惜晴:“我先前丢的簪子,王大捡了么?”
黄鹂:“捡了捡了,我先前出去洗衣服时,就看到他婆娘头上叉着那个簪子,后来你说簪子不见了,就没见他婆娘再簪了。”
杜惜晴:“那我就今晚去找安王, 你将人拖久些。”
黄鹂:“我先前邀他们吃过几次了,他们确没有一开始那般警惕……可那些兵卒毕竟是上过战场,你这过去,怕是很容易被发现啊。”
杜惜晴:“这便是我为何让你帮我挑人,这王大嗜酒贪财,明知我簪子丢了,哪怕是藏起来都不愿还给我,你猜他若是发现我同安王见面,会如何?”
黄鹂顿住,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放心吧,出了事我一人会扛。”杜惜晴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我先前行事,哪次牵扯到你了?”
黄鹂抿了下嘴。
“……我定会全力助你。”
*
安王住在东边的厢房中,那块原是妻妾的住所,所以四面都砌了院墙,若是要进去,只能通过前院的门,或是翻墙。
这门便由两个兵卒守着,刚抓安王那几日,守着的兵卒会多些,时间久了,人少了,也懈怠了。
这是常理。
便是黄鹂都站谢大人这一边,存了些许助主子篡位的心思。
这兵卒有些私心,会懈怠更是正常。
谢大人手下的兵卒都算好了,她让黄鹂请他们吃喝许多天,也就只勾了王大这一班会在轮值时离开。
杜惜晴躲在一侧墙后,听黄鹂同王大他们寒暄一阵,这王大便怂恿着同值的同僚一同去吃酒。
王大:“怕啥,我们这都守了多久了,再说了那安王手里的兵远得很,就是想救,那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
难怪胆子这么大,原来安王眼下是孤立无援啊。
等那头没声了,杜惜晴才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见着那门前已经空了,她便立即跑了过去。
这一路上顺畅无比,连一个侍女都未见到。
说是厢房,但更像是单隔出来的院子,她左右进了几个屋子,找了一圈,最后是在最里面的屋子里找到了人。
彼时,安王怔躺在躺椅上,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话本子,好不惬意。
安王:“夫人来了?”
杜惜晴没有靠近,只道。
“不是殿下想要我来的吗?”
“夫人聪明。”
安王笑着将手中的话本子抛到一边。
“这样看来,我没看错人。”
安王:“我那侄子性格执拗的狠,不撞南墙不回头,对外人也是无情无义,他能容得下夫人,令我实属意外。”
“拐弯抹角的话就免了。”杜惜晴道,“奴家来一趟时间有限,不如有话直说。”
安王:“夫人爽快,不知夫人能否劝解几句,我那侄子有时还是过于重情了。”
其实杜惜晴心中清楚,篡位这事,估摸是劝不了的。
可她还是来了。
杜惜晴:“殿下可否同我细说,奴家这事也是一知半解,便是要劝,可能也劝不到点子上。”
这安王便将谢大人的事说了一遍,谢大人同圣上之间的事,她大多听黄鹂说过。
安王:“我是真没想到他对圣上如此忠心,竟哄骗我,愿与我一同谋反,将我从义阳郡中骗了出来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这意思,谢大人这是将安王从他的大本营义阳郡骗到了此处,来了个瓮中捉鳖。
杜惜晴:“殿下,您的兵多吗?”
安王:“夫人这是何意?”
杜惜晴:“因为殿下说您是被骗来的,想来若是不骗,与殿下对上,或许会有番苦战?”
“确实如此。”安王叹了一声,苦笑道,“说是二郎重情,我这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若是将殿下放回义阳郡。”杜惜晴问道,“殿下的胜算有多少?”
安王顿住,回望来。
“夫人这是……?”
也不知是为何,杜惜晴明明清楚,要是谢大人同安王一同谋反,要是成了,那她自是会沾上些光。
虽说不知能不能说服谢大人,但这条路无疑是最保险的。
这样才是对的,反正她眼下的日子算是不错,这谢大人对她算是百依百顺,不过是需要多动些嘴皮子多哄些罢了。
她又不是没有哄过人。
可她忽然想到了那寒冬腊月里洗衣长了冻疮的手,又想到了那无人在意的米饼。
一团火气便这么从她肚里烧了起来。
杜惜晴:“殿下觉得奴家能劝服么?”
安王一怔,没有说话。
“殿下有没有想过另一条路?”杜惜晴抬眼,“那皇位只有一个,为何一定找旁人来协助?”
安王嘶了一声,怒道。
“二郎可是待你不薄啊。”
杜惜晴却是一笑。
“自从灵州失守,奴家便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奴家都会想,若没有那夷人,奴家又何至于沦落至如此境地?”
她知道这安王想听什么,这般不将女子放在眼里的人,若谈些小情小爱,定是被他嗤之以鼻。
杜惜晴:“可圣上却一退再退,这样下去,奴家何时才能重返故乡?”
安王怔住,定定的望着她。
杜惜晴:“家仇国恨在前,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安王一叹。
“夫人大义。”
杜惜晴垂下眼,肚中的火气愈演愈烈。
“若奴家劝不来大人……”
“还望殿下,大义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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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纯恨战士开始发力!
第36章 三十六
安王:“夫人虽说的很有道理, 假若夫人真劝不下二郎,那夫人如何放我呢?义阳郡离这可不近。”
杜惜晴:“虽说不近,可骑马的话, 去往义阳郡不过半日。”
安王:“那姑娘会骑马, 能不打草惊蛇的出门么?”
杜惜晴抬眼。
“奴家不懂这些,可有人懂。”
安王:“谁?”
杜惜晴:“李遮。”
“这种小人。”安王不屑道,“此人背信弃义, 哪能信他?”
“殿下, 小人有小人的用法。”杜惜晴微微一笑。
安王不语, 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杜惜晴:“殿下知道他有二心, 圣上也知道, 他若不来个将功赎罪,怕是小命难保。”
安王两眉紧皱, 似在思索。
杜惜晴朝安王望去,又是一笑。
“这眼下不就有大功一件么?”
安王一顿,回望而来。
杜惜晴:“天底下, 哪有从龙之功大?”
安王:“夫人当真是聪明啊……可我先前才派了人去杀他, 他会愿意助我?”
杜惜晴:“无妨, 容奴家去说说, 想来孰轻孰重,李遮是分得清楚的。”
安王:“那便麻烦夫人了。”
“奴家先行一步。”说罢,她向安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这返回的路上也是一路畅通,就是出那扇必经之门时卡了一下。
王大不知何时回来了,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即转过身像是没见到她似的。
杜惜晴暗笑一声,脚步轻快的跑开了。
她抬起头, 望向那天边,一轮皎月正挂于空中。
恍惚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两个夜晚。
她偷偷打量着准备刀具方便第二日打虎的郑兴大;她安抚着因那爷孙逃走而惴惴不安的徐二。
便是如此,不安又兴奋。
只有这种时刻,她肚中那团气才能消停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