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不是要住在宫里,也不能出来?”
谢平疆似是被她这句话逗乐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虽说你说得也没错,可皇宫到底是大得多……”
杜惜晴想到了她从前嫁猎户时,是总待在一个小院子里,嫁富商时,是总待在一个大院子里,以后似乎是可以皇宫里。
这院子是越来越大了。
可院子再大,不也是院子么?
杜惜晴被这想法惊了一下。
还真就是好日子过多了。
杜惜晴抬头望向谢祈安。
“便由阿姊说的吧,这风光的日子听着也挺好的……”
谢祈安看着她,眉头皱起。
*
近日来,京城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便是杜惜晴这都不与外人打交道,整日吃吃喝喝,还是在坊市里闲逛时被人拦了下来。
黄鹂掀开马车上的布帘,杜惜晴歪着身子从布帘的间隙往前看去,就见着一辆马车挡在前面。
还不等黄鹂先开口,就见那马车上下来了一头发花白的妇人。
黄鹂小声啊了一声,随即转过头,刚一张嘴吐出了几个词。
那几个词听着有些晦涩,像是某个官职的夫人,还没等杜惜晴细想,黄鹂又说道。
“就是先前您让跪下男人的母亲。”
这会儿,杜惜晴听懂了。
这些达官贵人就喜欢搞些名头,若不是专门研究过,还真不一定分得清楚谁是谁,亦或是哪个官大哪个官小。
所以这是上门找茬了?
可这前后隔得时间也太久了些。
还没等她想通其中关节,就见着那老妇人被身旁侍女扶着走了过来,接着双膝一软,就这么跪了下来,道。
“老身教子无方啊,冲撞了姑娘。”
杜惜晴当即愣住了,随后立即起身。
黄鹂明白了她的意思,先她一步上前,扶住了老妇人。
杜惜晴:“夫人……你这是……”
老妇人却是涕泗横流,黄鹂拉了几下都未将她从地上拉起。
“老身先同姑娘赔个不是。”
杜惜晴不语,想看她究竟是要如何唱这台大戏。
老妇人:“老身一直都想找姑娘赔罪,只是先前生了场病,最近才好了些”
嚯,连理由都找好了。
杜惜晴双手抱胸。
随着老妇人说话,那马车上侍女进进出出,一个个手里都抱着或大或小的木盒,就往杜惜晴这边的马车上放。
老妇人:“……还望姑娘见谅。”
老妇人这一边说着,还一边抬眼,似是在偷瞧她脸色。
以往都是她偷看别人脸色,没想到也会有天,旁人需瞧她的脸色。
杜惜晴只觉有些好笑,可也不想花些心思再同她寒暄,说些无用的废话。
杜惜晴:“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老妇人:“姑娘直爽,老身只是想来赔个罪,毕竟小儿不光冒犯了姑娘……”
说着她弯下腰,声音又低了些许。
“还冒犯了殿下。”
嚯,这才是重点吧。
老妇人:“还望姑娘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杜惜晴:“强抢的姑娘呢?”
老妇人连忙答道:“都放了,都放了,还给了赔偿。”
杜惜晴听到此处,却是心中叹气。
早不来赔罪,晚不来赔罪,又是找得她。
看来,这谢祈安和谢平疆的动作颇大,连这些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杜惜晴望向这老妇人。
她一头的金钗翠玉,连胸前也是挂着花花绿绿的璎珞,富贵难言。
见她看来,这雍容华贵的妇人近乎谄媚的冲她一笑。
……还真是风光的日子。
第64章 六十四
杜惜晴觉得自己生了病。
她感觉心中似乎长了个洞, 不痛也不痒,就是空空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
说实在话, 她眼下这日子, 既没人逼她,也没人害她,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这般好日子若是还不满足, 那还真是不识好歹了。
可偏偏就是不得劲。
还是太闲了。
人就是贱, 过得好了, 脑子得空了, 就爱胡思乱想。
杜惜晴不想再想那么多,闲了无事干脆跟在谢祈安或是谢平疆后面, 虽听他们说话都是一知半解,也好过在那院子里待着乱想来得好。
谢祈安是先发觉出不对了。
于是乎,在一日深夜, 她的门扉被敲响了。
彼时杜惜晴正捧着话本子发呆, 听到那敲门声慢悠悠地开了门, 便见着一身灰土的谢祈安站在门后, 也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看着颇为狼狈。
杜惜晴噗呲一笑。
“你这是怎么了?”
谢祈安:“我见你最近十分粘人,可细细一看却是心不在焉,想来是又钻了牛角尖。”
杜惜晴讶然道:“殿下竟是琢磨起我所思所想了。”
谢祈安笑,往前一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我怎就不能琢磨心上人心中所想了?”
说着,他渐渐收起脸上的笑,那双眸子定定地望着她, 倒有几分郑重其事的意味道。
“以往都是你听我说话,眼下也该是我听你说话了。”
杜惜晴顿住,虽说这男人的甜言蜜语她也听过不少,可全都没这句来得动人。
杜惜晴:“你也会有心中空落的时候吗?”
“太多了。”谢祈安道,“我也不是事事都如意,自然会心中空落。”
杜惜晴:“不是这种,是……”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谢祈安看她,忽然道:“不知该做些什么?”
杜惜晴惊住,她虽知自己与谢祈安有共通之处,却未想到竟是共通到了这种地步。
谢祈安:“我年少时总会这般想。”
“那时有父亲母亲还有阿姊顶在前面,有时难免清闲了一些,就会想些东西。”说起了父母,他脸上便会不由自主地带上笑,“那会儿想得多,想打走夷人,想打些野羊,然后同父亲母亲和阿姊吃顿好的……”
说着,他侧目往杜惜晴看来。
“我想让父亲母亲对我刮目相看,至少他们在聊起战局的时候,我不总是搭不上话,而心里空落落了……”
听到这里,杜惜晴心中一空。
她想说她并不是因为同他们搭不上话而心中空落,又不知说些什么。
果然这人与人之间,还是不能完全共通的。
但他有一点也说对了,总归是得找点正经的事情做做,这般闲着就是爱想些有的没的。
谢祈安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
“你可有想做的事?”
谢祈安倒是把她当自己人。
将那宫内宫外行军布置图都拿出来给她看,还说了几个人名,这是经过游说倒向他们的官员。
谢祈安:“你可有感兴趣的地方?”
“殿下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这般机密都与我说的这般清楚。”
杜惜晴无奈一笑。
谢祈安:“我想你也许会想做些事?那日问你未来想过怎样的日子时,你似是不太高兴。”
杜惜晴听着一怔。
“确实,说来也是矫情,我竟觉得……皇宫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后宅罢了。”
谢祈安:“我明白,从边疆回来时,我也总有这般感触……阿姊说我是吃太饱,便爱想东想西,可人活在世,总归是会想些东西,想做些事情的,想来你不高兴,也是没找到想做的事。”
多的话他没再多说,只是安静地望着她。
便是被他这般安静地望着,杜惜晴心中的燥闷渐渐平息,安静了下来。
杜惜晴:“难怪殿下问我有没有感兴趣的……”
他都做到如此地步,若说是心中没有一丝触动,那是绝无可能的。
可偏偏就是触动到了,也心知他待她是极好的。
就是这般好,倒令杜惜晴不知该如何应对,该如何回报。
她不由地感叹道:“现在倒是殿下拿捏我的心思了。”
谢祈安笑:“也不能说是拿捏,只是说有些事经历了才明白其中事何种滋味,我只是不想那般难受的滋味让你再尝一遭罢了。”
“话又说回来。”他又是一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看着还有些苦涩,“若是人与人之间,只有拿捏来又拿捏去,实在是有些悲哀。”
杜惜晴当即愣住,垂下了头,竟觉有些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