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沉重的秘密压在岑碧筠心头,让她有些郁郁寡欢。
傍晚,天空阴沉沉的,浓重的雾霭从海上弥漫开来。
岑碧筠刚用过晚饭,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接起,听筒里传来傅灿章熟悉的声音。
“碧筠,是我。你晚上有空吗?我想约你出来谈谈,有些事想跟你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心事重重。
岑碧筠握着听筒的手微微一紧。
他终于出现了。
这两个月他的消失,无数的疑问萦绕在她的心头。
他是不是终于想通了,要跟她商量订婚的事?
还是要告诉她他决定继
续深造,甚至远行?
“好,我有空。”岑碧筠压下心头的波澜,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她站在原地,思绪翻腾。
想到即将可能的摊牌,她下意识地又拿起电话,拨通了心中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
“喂你好,我找严树。”她咬着下唇。
“树哥?”电话那头的小弟回道,“树哥今天不在。”
“不在?他去哪了?”岑碧筠追问。
“不清楚啊,下午好像接到个什么急电,匆匆忙忙就出去了,脸色看着不太好。”小弟如实回答。
严恕不在。
一点失落悄然爬上岑碧筠的心头。
她放下电话,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左右今天或许傅灿章那边就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了,有没有严恕在旁,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上楼,对着镜子仔细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独自出了门。
夜色渐浓,雾气也越发厚重。
金门大桥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桥上的灯光在雾霭中晕染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岑碧筠在约定的桥边见到了傅灿章。
他穿着件军绿色衬衫,身影在浓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碧筠。”傅灿章先开了口,“恭喜你,考上了州立进步大学。”
“谢谢。”岑碧筠回以微笑,心里却有些忐忑,她试探着问,“你最近好像很忙?都联系不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第28章 吻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等待那个关乎两人未来的答案。
傅灿章站在栏边,望着桥下的漆黑海面。
“我——”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岑碧筠的眼角余光被前面浓雾中走来的高大身影吸引。
那身影走得有些摇晃,在浓雾中显得格有些失魂落魄,还有些熟悉。
她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严大哥?”岑碧筠惊讶。
她下意识地抛下了正要说话的傅灿章,脚步轻快地朝着那个身影小跑过去,迎上了他。
傅灿章站在原地,看着岑碧筠毫不犹豫奔向另一个男人的背影,看着她的身影迅速融入浓雾,同那个高大的身影融在一处。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心中好似已经有了答案。
“严大哥!”
岑碧筠跑到严恕面前,仰头看着他。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她这才看清,严恕的双眼布满骇人的红血丝。
踮起脚,她凑近他,轻声询问,“你喝酒了?发生什么事了。”
严恕的目光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进眼里。
巨大的悲痛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更不想说话。
史蒂文下午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母亲严小菊在剧团后台整理道具时,被意外掉落的沉重布景砸中头部,当场昏迷,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
走了。
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之前总觉得要等他得闲了,再去同她相见。
可是他从来不是抽不出那点功夫。
他是不敢面对自己,不敢出现在她眼前,怕她有反应,又怕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怨她扔下自己逃走,他知道她心里有多苦。
可是没有那么多可是。
她就这样突然走了,没能见一面她的儿子。
就走了。
“严大哥,傅灿章在后面。”
她提醒道。
严恕飘忽的眼神定了定,望向不远处洇在大雾里的那个高大的身影。
“严大哥,你可以拍拍我的头,亲昵一些,我……”岑碧筠还在小声地提示着,试图要他配合。
此刻,看着眼前这张带着关切的脸,看着她提到傅灿章时眼底那抹不自觉的光彩。
丧母之痛的绝望。
被利用的愤怒。
压抑已久的情愫。
一时间没了理智。
演?她不是要演给傅灿章看吗?
好。
那就演,演他个够。
演他个天崩地裂,演他个再无瓜葛。
反正他严恕,一个孤儿,一个朝不保夕的马仔,和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岑家三小姐,永远不可能。
左右以后也没有可能了!
或许是酒精的加持。
心底那头被悲痛和嫉妒折磨得发狂的野兽,彻底挣脱了理智的枷锁。
岑碧筠后面的话,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彻底堵了回去。
严恕猛地伸出手臂,大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绕过她的下巴,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下一秒,他带着浓烈酒气的唇,狠狠地压了下来,重重地印在了岑碧筠微张的的唇瓣上。
“唔——”
岑碧筠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怎会这样?
她不是只让他拍拍自己的头吗?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轻薄自己!
怎么可以!
他的唇滚烫,蛮横地碾过她柔软的唇瓣。
岑碧筠恍惚觉得,那不是吻,似乎更像是他对她的惩罚。
他的手掌发力,迫使她仰起头,承受着他充满占有欲的侵袭。
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酒气,将她完全淹没。
岑碧筠浑身僵硬,甚至忘了呼吸,腰肢被他勒得生疼,后脑勺被固定得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吻。
时间凝固。
浓雾将他们吞噬,只剩下彼此激烈的心跳声,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严恕才猛地松开了她,像甩开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后退了一步,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
岑碧筠踉跄了一下,才勉强扶着栏杆站稳。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要跳出喉咙一般。
浑身都在发抖。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傅灿章刚才站立的方向。
浓雾弥漫。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仿佛傅灿章从未出现过。
她心虚。
因为她不知道刚刚究竟是。
她在利用严恕试探傅灿章。
还是在用傅灿章。
试探严恕。
……
岑碧筠几乎一夜未眠。
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夜金门大桥上那个突然的吻,以及傅灿章悄然消失的身影。
混乱的心绪在辗转反侧中渐渐清晰下来。
当严恕的唇压下来时,她竟没有感到丝毫抗拒。
无论她对严恕是怎样的情感,至少此刻她无比确定。
她对傅灿章,并非爱情。
那份青梅竹马的默契与亲近,终究未能发酵为恋人间的悸动。
她需要去找他,把话说清楚,给彼此一个体面的了结。
岑碧筠来到了傅家的中药堂。
熟悉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红姨正在柜台后整理药材,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等岑碧筠开口询问,便默默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碧筠,”红姨无奈叹口气,“灿章天没亮就走了,这是他留给你的。”
岑碧筠的心微微一沉,接过那封信。
信封上是他清秀有力的笔迹。
她道了声谢,拿着那封信,转身走出了药堂。
仲夏的唐人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一地光影斑驳。
岑碧筠沿着熟悉的树荫,缓缓地走着。
她在一个僻静的街角长椅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拆开了信封。
信纸展开,傅灿章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
【碧筠:
展信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坐在前往麻州航空学院的火车上了。
几个月前,一个看似偶然的机会降临,我意外救治了一位突发中风倒地的男士。
几番诊治,倾心照料,才得知他竟是退役的前花旗国空军上校,如今在麻州
航空学院担任教官。
机缘巧合下,他得知我自幼习画,尤擅工笔细描,而学院设计部门正急缺能精确绘制飞机图纸的绘图师。
他欣赏我的手艺,亦感念救治之情,便极力举荐我前往。
此消息于我,如若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