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陆达衢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他放下餐巾,目光重新投向岑碧筠,又开启了新的话题。
“岑三小姐平时学业之余,都有些什么爱好消遣?”
岑碧筠正准备开口回答,他却忽然挑起一边的眉毛,身体向后微微靠向椅背,双手抱臂自顾自地接着说,“对了,总是叫岑三小姐显得太生分了,我可以直接叫你碧筠吗?”
岑碧筠在心底呵呵冷笑了两声,面上却礼貌微笑,“称呼而已,陆三少随意就好。”
谁跟你熟到可以直呼其名的地步了?
陆达衢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从善如流地立刻改口,“碧筠,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岑碧筠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腹诽不是你刚刚自顾自打断的吗?
她垂下眼睫,语气敷衍,“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闲暇时就喜欢自己调制一些精油,送给朋友们泡澡的时候滴上几滴放松身心,她们都还挺喜欢的。”
没想到陆达衢一听,反而像是来了兴趣。
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睛紧紧注视着嘴角不小心沾上了点酱汁的岑碧筠。
岑碧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一怔,心下一虚,下意识地伸出舌尖将那点酱汁舔了回去。
陆达衢将她这慌乱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向下压了一下。
他追问道,“哦?调弄精油?这倒是个雅致的爱好。那碧筠你觉得,我适合用什么香气的精油呢?”
岑碧筠咀嚼的动作一顿。
适合什么香气?
岑碧筠心里无语望天,暗暗腹诽。
我看你最适合屎壳郎味的!又臭又硬还自以为是!
第47章 不会有别人这样叫她的。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她迅速管理好表情,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甜美笑容,顺手拿起桌上的餐巾,优雅地擦擦嘴巴。
“陆三少气质卓然,一般男性常用的松木或者月桂香都很适合,沉稳低调,又不失内涵。”
陆达衢听了,了然地点点头。
他顺着她的话,“既然碧筠妹妹是此中高手,那就麻烦你也帮我调一瓶松木味道的精油吧。”
“我最近处理生意上的事,颇有些疲累,正好借碧筠妹妹巧手调制的精油解解乏。”
“……”
岑碧筠脸上的笑容瞬间有点僵硬。
妹妹?
谁是你妹妹?!
还要她亲手给他调精油?!
这人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顺杆爬的本事倒是一流!
她心里恨不得把餐刀插|进那块牛排里,但面上却只能缓缓扯出一个更加热情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不麻烦,三少客气了。”
……
深秋的夜风带来萧瑟寒意。
回程的路上,岑碧筠不好再像来时那样坐在后座,那显得陆三少爷像个专职司机,于礼不合。
她便得体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混着股薄荷与薰衣草的清冽气。
对香味敏感有研究的岑碧筠,猜测那应该是陆达衢发蜡的味道。
一路无话。
岑碧筠暗想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陆达衢实则也是不想费神找话头搭理她的。
不一会儿,车前窗玻璃上开始淅淅沥沥地洒下长长的雨痕,起初稀疏,很快便密集起来,将窗外的霓虹灯光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不知不觉间,那杯白葡萄酒的后劲渐渐涌了上来。
岑碧筠向来滴酒不沾,此刻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脸颊发热。
同样是喝了酒,但她瞧着他好似一点事没有,也不喊司机来开车送他们。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转过头声音绵软,“陆三少,不介意我开窗透会儿气吧?”
陆达衢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闻言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请便。”
岑碧筠道了声谢,将车窗轻轻摇下一点点缝隙,避免雨水溅入车内。
窗外秋雨的湿气立刻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裹着泥土腥气,几丝冰凉的雨星趁机飘了进来,零星溅在岑碧筠微烫的脸颊上。
这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精神微振,混沌的头脑顿时清明了不少。
恍惚间,她想起去年似乎也有过这样一个雨夜,她也是这样趴在车窗边,任由雨丝拂面。
不过,那时陪在她身边的,是那个此刻她最想念的人。
想到这里,她微微翘起嘴角,闭上眼,缓缓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车子平稳停在岑碧筠租住的公寓楼下。
陆达衢率先下车,冒着渐渐变大的秋雨,绕到副驾驶这边,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岑碧筠裹紧了身上的风衣,酒意让她的脚步有些虚软。
下车时,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晃悠了一下。
“小心。”
陆达衢及时伸出手,稳稳地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岑碧筠借力站稳,随即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臂,与他保持距离,礼貌颔首,“谢谢。”
陆达衢无谓地笑了笑,将那只扶过她的手随意地插回西装裤袋里。
他看着她说,“下次见面,别忘了我的精油。”
岑碧筠也回以轻笑,再次道谢,“谢谢陆先生今天的款待,下次我一定会记得带的。”
陆达衢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上了车。
岑碧筠站在公寓门口,看着那辆轿车驶出街角,彻底消失在雨幕中,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
疲惫夹杂着酒意再次上涌,她忍不住又抬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身,准备上楼。
平日几乎不喝酒的她,今天竟然灌下整整一杯葡萄酒,明天醒来少不得要头痛欲裂……
“筠筠。”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低沉声。
岑碧筠揉着太阳穴的动作倏地顿住。
呼吸一滞。
随即,痒痒的欢喜如同潮水般从四面汹涌而来,瞬间冲散了所有的不适。
不会错的。
不会有别人这样叫她的。
她迅速转过身去,眉头禁不住焦急上扬,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公寓对面老树下,阴影处停了一辆不起眼的轿车。
车旁,一个挺拔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细密雨丝中,仿佛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
是严恕。
岑碧筠惊喜地微张开嘴巴,差点发出声来。
她顾不上越来越大的雨,快步走上前去。
或许是酒意未消,她的脚步有些踉跄,最后一步被路面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一下子撞进那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
严恕急忙伸出手臂,将她稳稳地接住,牢牢圈进自己怀里。
他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却让岑碧筠感到无比的安心。
细细的雨丝不断落下,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
岑碧筠抬起眼睛,借着昏黄灯光,贪恋地看着眼前这个数月未见的人。
她忍不住抬起手,为他额前几缕被雨水打湿的黑发弹去水珠,声音里挟着浓浓的嗔怪,“这么大的雨,干嘛傻傻守在外面啊?在车里等多好,你病刚好没多久,不能淋雨的,知不知道?”
严恕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深深地看着她。
唯恐一眨眼,下一秒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一样。
沉默了片刻,他的眉头微微上扬,才低声开口。
“喝酒了?”
岑碧筠像是被抓住了小辫子,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街角,然后仰起脸问他,“你……刚刚都看到了?”
严恕知道她指的是刚才那个送她回来的男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涩难明的情绪,缓缓地点了点头。
岑碧筠喝了酒,又见到了日夜思念的人,一颗心早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胆子也大了不少。
她拽着他身前敞开的风衣衣襟,仰起脸,呼出的气息带着醇甜酒香,热热地拂在他的下颌。
“你吃醋了?”
严恕没有出声。
他垂着眼睫,深深地凝视着怀里的人。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
她不知道,此刻的她在他眼里有多美。
一向温婉秀气的脸庞,因为酒精而染上动人的酡红,甚至连小巧的鼻尖都透着可爱的粉色。
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醉意朦胧的雾气,湿漉漉地望着他,带着不自知的诱惑。
严恕只觉得喉头发紧,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
仿佛醉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雨势渐渐变大了。
岑碧筠松开拽着他风衣的手,转而自然地拉起他温热的大手,就要往公寓楼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