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辞盈想装作听不清让他再说一遍都不得行。
她放弃准备好的言辞,唇角浅勾,眸中盛满笑意,大胆开问:“我可以把师兄的话曲解为——你是我的吗?”
谢让尘回答:“可。”
“你也可以胆子更大些。”
“比方说,认为我只属于你。”
-----------------------
作者有话说:谢甜甜加速开窍中ing,离掉马很近很近了。
cp名挺难想的,我一般叫她们“甜甜满满”。
谢甜甜喜欢的颜色是月白色(浅蓝色)
祝满满喜欢的颜色是芋泥紫
第56章 菩提心(五)
祝辞盈和他之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大约有一条胳膊那么长,两相对望,足以看清楚彼此的神情变化。
她眸光微动,动动唇瓣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师兄一直都是我的。”
别无二致的红色小痣。
一模一样的容貌和脾气。
前世清微宗的谢让尘是她的大师兄。
今生少阳宗的谢让尘是她的谢甜甜。
她何其幸运。
谢让尘眉梢轻挑:“知道还问?”
“我知道和你亲口说出来是两回事。”祝辞盈说,“师兄你以前在四象城比现在直白多了。”
这就是她一点点试探自己的理由?某个瞬间,谢让尘骤然醍醐灌顶,一直以来困惑他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
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他是鱼,师妹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渔夫。
他想咬钩,她便收线。
他想逃跑,她便放线。
她永远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引他上岸,引他主动接近她,引他沦陷在这场拉锯战中。
她是布局者,掌棋人。
看似主动,实则被动。
为什么说她被动?因为在这场局中,她必须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等待。
等他上钩。
耳边银铃声由远及近,由低到高。
谢让尘分出一缕心神查看自己的灵府。
他的灵府内是一片静寂的汪洋,此刻却掀起滔天巨浪,不断地涌向正中心的岛屿。
小岛生机勃勃,春意盎然,并非一开始存在。它是由他臆想出的,祝辞盈的神魂化作的“相”——旁人眼里的浮木,他的安魂之所。
气势汹涌的浪高高叠起,在即将吞没岛屿时出奇地偃旗息鼓,平静下来。
她于他的意义非同一般。
他这样死寂的海也会因她哗然。
谢让尘收回心神,抬眸看过少女纯澈的眼睛,莫名觉出一股引诱的意味。
仅仅是一个对视,银铃的声音又扩大几分。
心尖难耐地躁动,如烈火烹油。
此时此刻,他方知自己唯一的主动权是师妹留给他的——认清自己的心,说给她听。
在他思索之际,祝辞盈脖子下方一寸处的脊骨又开始发烫。那个位置,她再熟悉不过,剑修的剑骨就长在此地。
可她今生并未选择入剑道,怎么会长出剑骨?
谢甜甜剑骨受损,原本无法修复,偏他运气好,碰上应龙出世,得应龙骨弥补剑骨的缺损。否则大罗金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但她清楚,世间不会有第二只应龙,所以她的剑骨绝无再生的可能。
祝辞盈强迫自己不往剑骨上想,忍着后脊的燥热去看新娘子常熹。
“礼成——”
管家呵呵笑两声,眨着眼对方鹤煜低声说:“新郎官还不快把新娘子送入洞房?”
“熹熹别害怕。”方鹤煜牵住新娘子的素白冰冷的手,试图传递给她一些温度,“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常熹微微点头,任由他拉着手离开。
管家目送他们远走,高声呼喊:“送入洞房——”
“各位贵客请稍等,新郎官马上回来招待你们。”
在场的达官贵人们大多数碍于方鹤煜大将军的身份参加婚礼,哪敢轻易造次,只笑着说上几句祝福语和同僚亲眷待在席位吃菜喝酒。
席位最末端,一位黑衣青年单手执着白瓷杯观礼,眼见方鹤煜牵着新娘子的手离开,脸色越发黑沉。
“陛……公子……”扮成小厮的太监王公公额角划过汗珠,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下去,无声地叹息。
皇宫里明眼人都知道陛下讨厌那只蚌精,大将军求娶蚌精,难道不是正合了他的意?现在这般想方设法离开皇宫来观礼又算哪出?
总不能是后悔了罢?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家主子一眼,江玄序额角暴起的青筋似乎在印证他的想法。
这……
蚌精上赶着围在他身边时,他不知道珍惜,现在人家走了,他又追着她来观礼算怎么一回事!
王公公欲哭无泪,想着陛下、蚌精、大将军和赵姑娘四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接下来的日子估计必定不太平。
“走。”江玄序丢下白瓷杯,神色阴郁地朝大门外走。
王公公慢他一步,因而清晰地看见原本完好无损的白瓷杯忽然生出细碎的裂痕直至崩碎,茶水流了一地。
他快步跟上江玄序,走过一段小路才发觉不对,这不是出将军府的路!
他不敢多问,埋头沉默着走。
“在这里守着,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奴才领命。”王公公精神一震,可在江玄序走后,他抬头看到房门上悬挂的长长一段红绸,登时屏住呼吸。
陛下……真的对蚌精回心
转意了?
他留在风中凌乱之时,江玄序已经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婚房内一应家具齐全,大红的檀木衣柜,红桌红布红珊瑚,红檀绿色双面缂丝屏风,新娘子缀有宝石珍珠的嫁衣……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一看便知方鹤煜是下了功夫的。
江玄序垂在身侧的手倏然紧,原以为方鹤煜娶常熹是权宜之计,未曾想他竟是认真的?
一股无名怒火萦绕在他心头,他抬眼去看里屋端坐在喜床上的常熹。
她身穿一件火红色的嫁衣,金丝绣成的凤凰在红衣之上展翅欲飞,领口袖口裤腿无比贴合她的身体,仿佛量身定做一般。
江玄序心口那股气又膨胀三分。
方鹤煜一定是蓄谋已久!
他忍着怒气向前走两步,常熹察觉到动静,微微侧头,凤冠上的珠子摇摇晃晃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玄序脚步一顿,他与她相处的时间有三年之久,看见她握紧的拳头,便知道是常熹的小习惯,说明她此刻心情紧张。
他心头憋的那股气刚消散一点,就见常熹揭开盖头。
“方鹤……”她瞥清来人,嘴角的笑容僵住,含羞带怯的眸色忽而冷下来,“江玄序你来做什么?这里是我和方鹤煜的婚房,请你离开。”
“你真的喜欢他?确定要嫁给他?若你不愿,可以随孤回宫。”江玄序无比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十分卑鄙,因为赶走她的人是他,现在想挽留她回去的人也是他。
“跟你回去?”常熹没忍住冷笑两声,眼眶里蓄起泪花,却倔强着宁肯憋红眼角也不落一滴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自下定决心出宫放弃江玄序那一刻,便彻底斩断自己的回头路。
她比谁都清醒,她心心念念的带她游戏人间,为她抵抗雷劫,承诺娶她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他与她之间的缘分时至今日当真走到尽头,余下的无非执念纠葛。徒留虚妄。
再者,她如今身有重任,待回到东瀛见过家人,还需交出菩提心赴死。
“我早与你说过,我要回东瀛,万不会跟你回去打扰你和赵绾青。”
她忍不住哽咽一下,为何命运如此捉弄人,非要在她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他幡然醒悟。
“为何先反悔的人是你?”
对啊。为什么先反悔的人是自己。
为什么呢?
江玄序面上血色尽褪,支撑身体的气力迅速流失,当着常熹的面一个踉跄。若非他及时扶住桌子,恐怕会直接跌坐在地。
“只要你回皇宫,什么要求孤都答应。”
“呵。我的要求你已经应了。”常熹苦笑之后讥讽他道,“先前难道不是你在金华殿说,王孙贵族任我挑选,为我们赐婚吗?”
“我看中方鹤煜,嫁给他是经过你同意的,你亲笔书写的赐婚圣旨难道只把它一场儿戏,根本不做数?”
那天方鹤煜求赐婚圣旨,他明知是她们串通好的,可他就是生气!他可以放她离开,但绝对不能以嫁人的方式!
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后,他便开始后怕,害怕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
再三纠结之后,他还是决定放手。
三年纠缠,常熹,方鹤煜,赵绾青和他人人身心俱疲。彼此成全挺好的。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迹象发展,只有他,只有他后悔了。
潜意识的想法告诉他,他绝对不能放手!常熹不可以嫁给方鹤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