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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君王_碧翠思思【完结】(37)

  “谁是你兄长?这才是你兄长,亲得不能再亲的兄长!除了他,谁对你是真心的?谁会管你的死活?你巴巴地赶上去认他们做什么兄长?我的儿呀,你糊涂啊,你娘就给你养了这一个兄长,你以后记他的好处、在你父亲面前替他说好话就行了,你管别人做什么!”

  大约是终于被母亲骂醒了一些,天真单纯的媜珠也终于清醒了点,从此之后和那些庶出的兄长姊妹们在一起时,也知道留点心眼了。

  她有一些小秘密,一些不太愿意告诉旁人的心里话,总是只会告诉周奉疆。——例如说,她有多喜欢河间王张道恭,她梦想着以后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

  虽然和家中别的姊妹们面上仍旧和和气气的,仿佛什么芥蒂都不曾发生过,但她心中最亲的、最偏向的还是周奉疆。

  闺阁里做女孩儿的时候,她从前给过周奉疆很多银钱,赵太后都默许了。

  因为媜珠得她父亲周鼎宠爱,周鼎隔三差五想起来赏赐给她的奇珍赏玩之物从来就没断过,给她的月例银钱也是最丰厚的。

  媜珠很少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她总会把这些钱在手里聚一聚,攒够了一个匣子的碎金碎银,然后全都拿给周奉疆。

  她说,兄长现在跟着父亲周鼎在外面做事,不管是军营里还是官衙内,来来往往,人情打点,男人总是少不了要花钱的。

  只有手头有闲钱,才有动身的资本,才能积蓄自己的人脉,要不然不管在何处都是寸步难行。

  她想让阿兄在外头过得轻松些,把她所有的都拿给阿兄。

  周奉疆拒绝过她,她反安慰他说,等到阿兄日后出人头地,封侯拜将了,再多多给她添些嫁妆,当做对她的补偿就是了。

  赵太后那时对此深以为然,看着一双儿女“兄妹情深”,互相帮衬,心下感到十分满意。

  她会对女儿说:“我的媜媜这才算聪明了,你帮着你兄长,待你兄长来日有了些出息,他还不是要对你好?你那些庶出的兄长们,和你都不是一个娘拉扯大的,以后谁还会管你死活?”

  又转头对周奉疆说:“我的儿,母亲当年瞧你就绝非池中之物,蛟龙得云雨,终有出头日。你母亲没有亲儿子,你妹妹那些亲兄长……哎,眼见有了还不如没有。等母亲以后老了……媜媜儿嫁了人,还是少不得要靠你照看呢。”

  后来的确如她所愿,养子有了大出息,作为对媜珠当年情意的回报,彼时已是北地霸主的周奉疆亲自替媜珠准备了一份极为丰厚的嫁妆。

  就算是皇帝老子嫁他的公主闺女,也难寻这样的排场。

  媜珠出嫁之日,那是真正十里红妆,珍宝珠翠,不可胜数。

  只不过她是在失忆的情况下被人嫁到了她兄长的床榻上,成了她兄长的妻。

  而身为母亲,她那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目睹和默认这一切的发生。

  ……

  也许直到周奉疆彻底暴露出他对媜珠的强占欲时,赵太后才意识到她这些年在亲手酿成一桩怎样的祸事。

  她自认为想要养子和亲生女儿兄妹情深,以为自己是替女儿找了个靠得住的兄长做靠山,却完全忽视了在周奉疆的视角里,她女儿从来都不是他的亲妹妹。

  媜珠出生时,周奉疆已经是个记事了的孩子了,是不是他的“亲妹妹”,是不是和他有兄妹人伦之义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不懂?

  她这个养母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和她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利益共同体,他在心里从没拿她当做亲生母亲。

  他又怎么会拿媜珠当亲妹妹?

  既然不是他的亲妹妹,那么在他眼里,媜珠就单纯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陪了他很多年的,他很喜欢的、可以被他用权势得到的女人。

  *

  赵太后哀哀戚戚地又叹了许久的气,这才在福蓉的搀扶下起身去换了件皇太后礼衣,预备着好好过这个除夕日,等着宫外外命妇们入宫向她请安叩首。

  她思来想去许久,还是觉得要有个亲孙儿最紧要,又窃窃私语地和福蓉议论:

  “如今这养子是不大靠得住了,他并不拿我真心当个亲娘孝敬。我那亲生女儿……也不中用。到底还是有个亲孙儿好,有些血脉亲缘,总比没有强。以后我的寿数若是长些,兴许还能有做太皇太后的那一日,福蓉,你说是不是?”

  福蓉自然是点头附和:“婢子也盼着皇后殿下早得龙嗣呢。”

  说来说去,皇帝也并没冤枉了赵太后,她在意的还是这个罢了。

  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她那颗盼做太皇太后的心。

  *

  除夕节令,不管怎么说,帝后二人都没有不相见的道理。

  晨起时,皇帝从赵太后宫中出来,至太熙殿受百官祝岁朝拜。

  媜珠今天起得则比平日还稍晚了些。

  她以为昨夜自己一人孤枕,独守空房,身旁少了那个男人的存在,难免会睡得不大习惯,却没想到自己满枕好眠,一夜无梦直至天明。

  直到佩芝过来唤她起身梳妆,媜珠才从榻上起了身。

  媜珠的容色红润,没有半点憔悴的意思,似乎也没有为皇帝昨夜的离去而伤怀过什么。

  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这场情爱里来来去去纠缠了一场,陷进去的大约只有皇帝一个人。不管皇帝如何爱她、对她好,她总是淡淡的,不甚在意的模样。

  得宠也好,失宠也罢,全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佩芝望了望她,心里有些杂思,总归是心疼皇帝的,只是没当着媜珠的面说,如往常一般侍奉她洗脸梳头。

  温热湿润的柔软巾帕敷到面上,媜珠深深呼出一口气,阖了阖眼,取下面上的巾帕丢回水盆里。

  “见我没有为陛下的冷落而伤心,嬷嬷似乎不大乐意呢。”

  媜珠头也不回,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句话来。

  面对皇后前所未有的发难一般的语气,佩芝的心陡然一紧,手中拿着的玉梳都抖了下,险些没握住。

  “婢不敢!娘娘……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叫婢心下惶恐呢。”

  媜珠仍旧没有回头看她。

  她静静地凝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没什么,玩笑话罢了。”

  殿内又是一片寂静,佩芝再不敢开口说话。

  洗脸毕,媜珠忽然转头望向佩芝,不知是不是刚洗过脸的缘故,她眼尾似是凝着点点水光,也不知是水还是泪,只是她的态度忽然软了下来,微微耸下的纤薄肩膀里,竟然还能看出些落寞无助的样子。

  “陛下腻乏我了,我如何不在乎,我不过是怕你们宫人都在心里笑话我,所以装作不在乎罢了。我昨夜不过和他提了兖国公主几句,他便不愿搭理我。陛下告诉我说,兖国公主生前性情不好,还常常欺负我,可如今连他也和兖国公主一样欺负我……他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来椒房殿了?我是不是该失宠了?我这个皇后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佩芝一听这话,连忙上前扶着媜珠的身子,一手抚着她的肩劝慰道:“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会呢!陛下最宠爱的便是娘娘了,陛下怎么舍得呢……陛下昨晚兴许是有些政事要忙,怎么会是生了娘娘的气呢……”

  但凡是女人,哪有能不在乎丈夫的宠爱的。

  原来这看上去一直温婉端庄、无欲无求的皇后,心里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天子恩宠。

  佩芝面上安抚着她,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佩芝被她的反应给蒙混了过去,媜珠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

  媜珠是在中午的除夕宫宴上见到的皇帝。

  她自是盛装华服而来,美艳不可方物,皇帝上前握住了媜珠的手,牵着媜珠在他身侧坐下,轻声安抚媜珠:

  “昨夜是朕不好,宫娥们说你昨晚没睡好,今日晨起时还哭了,是朕让媜媜伤心了。”

  媜珠故意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妾无德失言,陛下不怪罪妾惹了陛下生气就好了……”

  皇帝对她怜惜愧疚之意更甚,握着她手的手掌紧了紧:“媜媜没有惹朕生气,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朕的错。”

  及开宴,有宫娥躬身在天子面前奉上一盘刚刚煮熟捞起的饺饵,一共一十二只,合一年十二月之数。

  这是北地冀州周家从前过除夕的旧俗,因为三四代人都没变过,后来也就这么传下来了。

  从前在冀州周家,每岁除夕开宴时,这盘饺饵都是被端到周家家主跟前的,有时家主膝下子嗣兴盛,就把这些饺饵赏赐给儿女分食,总有一只饺饵的肉馅里被塞了枚铜钱,哪个孩子吃到了,这一年就是最有福的孩子,也被视为家中福星。

  若是家主正年轻新婚,膝下尚无子嗣,便同新婚妻子共分食之,周遭侍奉的婢子们同贺家主与主母早得贵子,开枝散叶。

  媜珠没有生养过,但总归听说过冀州周家传下来的旧俗,这会儿看到这盘饺饵不免感到压力极大,总觉得人人都在盯着她的肚子催她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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