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夏天,走在这种老小区心里也是凉的。周宇摸不准余时年是个什么意思,就觉得这种天色,再加上邹瑶那双来回在他神经上蹦跶的凉拖鞋怪瘆人的。
前面就是一栋一单元,漆黑的夜色仿佛在楼道口覆了一层黑色薄膜,周宇正想说“等把人送到家,交给邹瑶家属就回去”。黑暗里光影变动,楼道口两团被黑暗包裹的影子快速一动,周宇一愣,随即听见女人略带哭腔的声音。
“瑶瑶,你去哪儿?怎么从医院一声不吭地就跑,吓死爸爸妈妈了!”
“你们是?”
邹瑶的父母跟着邹瑶抹了一天的泪,天色又暗,眼睛不大好。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余,余警官?”
……
楼上,502的灯没有关。余时年和周宇被邹瑶父母迎了上去。
家里的窗户还开着,透过月光隐约能看见窗外那个黑漆漆的小山坡。微风从窗外吹进来,余时年目光扫过客厅正中的位置,隐约还能闻见那股血肉烧焦的气味。
“妈,你们肉炖糊了?家里好臭啊,葛东加班回来闻了会不舒服的。”邹瑶快步走过客厅,拖鞋“哒哒哒”地踏过客厅正中,过了好一会才从屋里拿出一个粉色的香薰蜡烛。
“快快快,点上。”
邹瑶的母亲脸上透过一丝无奈,拉着余时年两人走到一边,小声解释:“昨天送到医院就这样了,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本来余警官你下午来的时候她还说要振作起来送葛东走,结果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从医院跑了……我的瑶瑶,怎么就这么命苦……”
……
夏天的天气是不讲道理的。周宇从楼上出来,身上不似上楼前那样觉得冷,反倒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夜色漆黑冷漠,周宇问:“余师兄,这个案子你怎么想的?”
没有人看了刚才那一幕会不唏嘘动容。本来幸福的小家,眨眼就变了天地。相爱的人甚至来不及告别,迎接对方的就是一摊黏糊不清的血肉……
“据刚才邹瑶所说,葛东生前很节约。他的愿望就是不靠父母的帮助,给邹瑶换个大房子住。所以他工作拼命,用了好几年的旧剃须刀都舍不得扔,还要买护理油保养。这其中或许有剃须刀是邹瑶所送的原因,但更多的信息却表明,他不是一个会乱花钱的人。一个家里常年只有一个剃须刀的人,另一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余时年不自觉皱眉,也不知这话是问的周宇,还是在自语。
“别人送的?”周宇不确定道。
余时年:“谁会送剃须刀这种亲密物品?”
呃……
周宇一噎,反应过来:“难道是之前的坏了,自己重新买的?”
余时年看了周宇一眼:“你刚才在警局给邹瑶倒水的时候我已经试过了,没坏。”
“我知道了!会不会是……”
“不太可能。”
余时年打断道。
“啊?我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余时年:“你脸上的狗血溢出来了……”
周宇:“……”
“邹瑶经常出差,虽然葛东的工作也很忙,但家里的大小事大多还是葛东在打理。”余时年再度开口,脑海中闪过刚才邹瑶拿香薰时候的样子,“她对家里东西的摆放没有葛东熟悉,所以找香薰蜡烛还翻了一会。家里的陈设和布置也能看得出来,两人感情很好,不太可能存在葛东身边有其他异性的可能。当然……”
余时年看向周宇,眉尾扬起:“如果想弄清那个爆炸的剃须刀是从哪来的话,你说的这种可能也需要查证。”
查证?等等!
周宇反应过来:“你这是要……”
……
“你想申请查幸福小区的案子?”
翌日,刑侦大队,曹启华办公室。
“给我个理由。”
曹启华拉下办公室一侧的百叶帘,清晨滚烫的阳光被切成一条条细条,又被阻挡在窗外。
余时年把昨晚邹瑶找来的事复述了一遍,明显看见曹启华脸上的神情并不赞同。他顿了顿,解释:“我知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邹瑶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她的话没有逻辑也毫无依据。而且葛东的死,法医那边也给了检查结果。但是……”
“曹队,我这些天一直有个疑惑。之前我们关于牛建平的行为推测,除了他可能会躲藏的地方外,还有关于对方再度犯案的可能性推断。我们一致认为,牛建平本性懦弱,因此不敢反抗在家代表着权威的父亲牛富。同理,在7.24案里,牛建平作为团伙里的老三,大事上的决策也是以蒋志远这个智囊为准。这点在我们在走访三人儿时的同学、老师,以及牛建平的家人也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牛建平本人,没有什么主见。他对父亲的反抗起源,只是基于他想活着。这样的人,在遭遇身体的变故后,有没有可能改变行为模式?”
“之前我的答案是未必。牛建平的懦弱是透在骨子里的,这从他们三人出逃当天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蒋志远和赵伟都选择了相对激烈的出逃模式,只有牛建平,选择了装病。”
“独处时,他没有与人直接对抗的勇气和资本。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他……山穷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