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最后没再逼问。
“行。”
周沈敛下眼睫,转身走人,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天边的风吹来,白云悠悠的好看。
他这回是真没回头。
微风吹散京虞强装镇定的面容,她低头狠狠抠了抠手背,一句解释也没有说出口。
—
远山太阳褪去温度。
小镇里的猫猫狗狗逐渐安静下来。
大黄狗依旧欢快摇着尾巴吠日,丧事过,万象更新。
周沈家门关得严严实实。
他自从听了京虞那几句话,跟自己生上气了,少年尊严和面子丢了一地,想求仁得仁也成妄想。
他闭门,谁也不见。
这方面落落有经验:“没想到吧,我们沈哥也会受情伤,不过没关系,等过个几天,死尸也能生龙活虎,因为我就是这样过来的。”
赵逻瞪她:“我们沈哥那是一般人吗?”
他随即话锋一转:“不哭个十天半个月的,能走出来吗呜呜呜……”
何明:“……”
几人围在一起嗑瓜子,谈起他们的沈哥,谁都说上两句,却没一句说到正点上。
最后还是正主听不下去。
一脚踢开大门,慵怠靠在门槛,眉眼不耐烦地眯着:“有完没完?”
赵逻第一个弹跳出来:“呀!沈哥!你还活着啊!”
何明一个巴掌照头拍过去。
落落落井下石:“情伤而已啦,小事啦。”
何明看一眼,放下手,打不了。
周沈懒得搭理,抱手往里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而后又继续坐在躺椅上,闭眼,睡觉。
修长的劲手垂落下来,搭在风里。
这一操作把其他几人都整懵了,因为太正常,一点都不像受情伤的人。
他们地鼠蹲一样蹲下来,围着周沈问东问西。
周沈仍静静躺着,余晖落下来,落在少年坚硬眉骨上,似乎真没一点影响。
可能是声音太吵,他冷冷吐出几个字:“好得很。”
赵逻:“真的假的?”
周沈还没回答,落落便抢着说:“八成是假的。”
“……”何明,“我相信你是真的。”
落落:“怎么能是真的呢?何明你哪来的依据?”
何明:“这玩意儿还需要依据?”
……
好吵。
周沈眉头拧死,抬起一只手,指着某个方向。
众人不懂,整齐发问:“什么意思?”
周沈:“滚。”
“……”
院内一阵安静,随后响起散落的告别声。
等彻底安静下来,周沈凉淡睁眼,直直望着火红余晖。
京虞说的没错,喜欢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很任性的想,那就一个人喜欢着吧。
遂闭上眼。
—
这边看似是好了,那边却不好了。
京虞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落落他们传得吓人,说周沈整日茶饭不思,人都瘦了好几斤,每天就是望天兴叹,望草哭泣,望花枯萎。
谣言害人,京虞还把谣言当了真。
她找来宋妄和周实,想让他们帮自己一个忙。
于是某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两位小家伙推开某扇门,整整齐齐并排站在周沈面前。
周沈二话不说给两人一人丢了张五十块过去。
两个小家伙两眼一亮,立马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接过,人还是没走。
“不够?”周沈回头询问。
市面出新款玩具了?他想。
两个小家伙还是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宋妄鼓起勇气,从背后慢腾腾挪出一只手,露出手里的白色纸张。
宋妄举起纸张让周沈看见。
上面写着字,周沈定睛看去,发现有三个字:对不起。
他眉头微挑。
这时周实举起手里的白色纸张,上面也有三个字:我错了。
周沈嘴角半扬。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容易被哄好。
宋妄眨眨眼,很会看眼色,又从口袋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白纸,撑开,恭恭敬敬递给周沈。
“姐姐说,哥哥在这上面签字,就代表气消了。”
周实其实没大听懂,但他跟着点头。
周沈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见上面写着三个字:认错书。
下面跟着一行小字:您大人有大量,不介意小人嘴贱,对不起,真心的人不该被妄议。如果你接受我的歉意,能不能在最下面签个字,以此为证,下次我就收敛。
京虞的道歉,诚恳还有点乖张。
周沈细细瞧过,嘴角微翘:“不签。”
宋妄惊慌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啊?”
周沈蹲下身,将那张皱巴巴的纸还回去,眼里星波流转,不再凌厉,他说:“为什么要为没有做错的事道歉?她没有错,也没有说错话。”
“那错的是谁?”周实凑过来好奇问。
“谁都没错。”周沈重新站起身。
宋妄抬头:“那我该怎么和姐姐交代?”
“你就说……”
周沈侧头,眼底思酌。
“我不收敛,叫她也别收敛。”
他轻佻一笑。
—
“他真这么说?”
京虞的脸蛋,都快皱成一团了,和宋妄手里那张揉皱的纸一样抚不平。
两个小家伙狂点头,宋妄安慰姐姐:“姐,哥哥好着呢。”
能说出这种话,哪能不好,京虞在厨房忙上忙下,递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把炒好的板栗。
“姐姐知道啦,你们去玩吧。”
宋妄和周实领了板栗,高高兴兴离开。
小孩和小大人之间的悲喜并不互通。
不过京虞总算知道周沈没再把这件事放心上,她捻起一颗热乎乎的板栗,剥了壳放嘴里缓慢吃着。
周沈生日快到了。
在离开小镇之前,她希望能给周沈过一个生日。
而在此之前,京虞并不知道,这个生日没法过成。
第16章 对不起
次日, 京虞去镇上学做蛋糕。
母亲不在店面,她和沈阿姨关系好,经常帮照炒粉店的生意, 沈阿姨说要给母亲加工资,母亲淡淡一笑, 说不要钱。
京虞明白母亲,她本就不是奔着钱来的。
蛋糕店里工具齐全, 京虞一边帮着照看生意,一边翻看视频学习如何做蛋糕。
因为材料珍贵, 所以她每一步都很用心,不能有一点浪费。
落落拿了把瓜子在逗谁家的狗,她忙里偷闲问:“给谁做的?莫非是给我这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
京虞失笑:“给周沈。”
“给沈哥做的?!”
落落连狗都不逗了,瓜子也不吃, 仿佛嗅到什么了不起的八卦,虎头虎脑凑过来。
“干嘛给他做?”
京虞:“他生日快到了。”
“就这么简单?”
“嗯。”京虞点头, 不卑不亢。
落落却不这么认为, 像她作为朋友,一点想给沈哥做蛋糕的心思都没有,但如果对象换成何明, 她倒是心甘情愿。
有很多行为,总是挂在模糊暧昧的边界上上下下。
落落看京虞一眼,觉得她是不自知。
不自知什么呢?
谁都没有再多说。
京虞继续学习,奶油绕着松软蛋糕转圈, 对面是烈阳铺就的街道,松散人群三三两两, 她换道具间意外看到了宋承民。
宋承民站在街对面,整个人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不依不饶盯着沈阿姨的炒粉店,一双黑色眼珠快要膨胀出来。
京虞莫名吞了口唾沫,猜不透宋承民到底是在看母亲,还是连着沈阿姨一起看。
她问落落:“沈阿姨她们在做什么?”
落落抬头:“噢,沈阿姨今天要去市里进货,看这时间,估计等个十几分钟就该出发了。”
京虞点点头,放下心来。
不过落落又说:“我最近发现风水很重要,今天沈阿姨意外打翻了店里的招财物,有个门外汉说,那东西放错地方了。”
风水一说,京虞还真没关注过,她可是无神论者,便低下头继续制作蛋糕。
下午,京虞提着做好的精致蛋糕回家。
一路上,她都在想,该怎么把这个形状不太美妙,可能味道也不太美妙的蛋糕推销给周沈。
他嘴叼,如果不满意,她也没办法补救,只能递过去一杯水请他漱漱口。
一想到这,京虞竟然还有点想笑。
她有史以来的脚步轻松,可能因为很少给别人亲手做什么,所以对未知更加期待。
烈阳渐渐熄灭,她走进人烟稀少的路。
未意识到危险来临……
壮实身影从四面八方闯出,其中一个麻溜吐掉嘴里的烟,反手用力桎梏住她的胳膊,狠狠往墙壁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