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胤禛的亲笔。
她眼圈瞬间红了。这是阿玛对她的期许,他从未忘记与自己的约定,从未忘记那段染血的历史。
弘历的出生,确实影响了璟瑄的心态。哪怕她相信阿玛,但夜深之时,也会惶恐。
但此时,这句诗,却让璟瑄下定决心:不论是否能完成系统任务,她不会让八叔得逞的,更不会拿亲人之仇同他做交易。
去你的系统,这样的简单,她不要!若当真要收服眼前这位老狐狸,她也定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
注意到璟瑄的变化,胤禩也有些惊讶,他方才并未注意到,这诗句与前世的松涛隐上的,并不相同。
此时看见这句诗,他忍不住思索:这又是何意呢?似乎老四也并没有什么国恨家仇,需要璟瑄来继承。
奇哉怪哉。
“听闻那西洋国家,与我大清不同,”胤禩继续诱哄道,“倒是有女君主政。”
“可惜弘晖侄儿已经是化外之人,”胤禩将茶水浇在海南黄花梨根瘤随形雕上,木纹渐显朱砂色,好似红枫映溪,“这江山社稷,怕是要又一次交给弘历了。”
璟瑄嗤笑,他这是告诉自己,弘历上辈子便是继承人吗?
却听见胤禩说道:“你连‘阿其那’都知晓,必然不是老四告诉你的,想来你是在我死后才出生的吧。”
“虽然不知为何,这一世,你提前来到这世上,成了与弘晖一母同胞的格格,”胤禩一边温声细语,一边观察着璟瑄的神情,“难道你还想继续仰人鼻息,在弘历手下过活?”
第99章 阿玛为何更偏心皇姐
“八叔如此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甚至还不惜透露出重生的秘密,不过是为了——”
海风吹过,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海水的咸。
想起为她种花的娇娇、抛家弃“子”的弘晖,璟瑄直视着胤禩的眼睛:“为了让我放过你罢了。”
依旧是那温和的目光,对上她锋利的眼神,八阿哥承认了她的说法:“不错。”
“原来,似八叔这等人物,竟也会怕?”
璟瑄并不知晓,她身上这些不寻常,还有她那“我可与神明沟通”的玩笑之语,究竟给了胤禩怎样的冲击。她只知道,她、她阿玛,同八叔都有着抹不平的过往。
八阿哥见她如此冷硬,豁达道:“罢了,我这一生,本就是愿赌服输。”
“八叔也莫要当我是那心慈手软之辈,你若真有诚意,不妨拿出来。您所说得这些人手,我用不起,也不敢用;你口中的这些秘密,我不屑听,也不会听。”璟瑄略一思索,便知八叔这所谓赔礼,掺着极大的水分——他八贤王的手下,怎么会安心为自己所用呢?
胤禩见璟瑄如此说,以为她只是谨慎,怕再次被坑,解释道:“有些事情,风险虽高,可人们还是甘愿冒险,你可知道是为何?”
“八叔未免将侄女看得太低了,”璟瑄秒懂他的意思,“成大事自然要担风险,可您这点子饵,还不足以钓我这条鱼。”
“直白一点就是,我不是不敢要,我是不稀罕。”
见胤禩有些愣怔,璟瑄继续补刀:“何况,我想要的,自有我父成全,不劳八叔费心。”
“老四倒是生了个好女儿,”胤禩心中有些酸涩,喉中醋意翻滚,“你竟是如此信他。”
他也是一样地濡慕皇阿玛,可皇阿玛却斥责他为“贱妇所出”,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弘晖一事,若有机会,你可与他自行解释;你与阿玛的前尘,我亦不想干涉;娇娇叛我,归根结底也是我御下不严。”璟瑄给出了自己的承诺,“我说这些,并非是不与你计较,而是眼下有更要紧之事。”
胤禩本以为璟瑄不会再给他机会,却不料此时尚有峰回路转之时。
他按下心中的怨恨:“何事?”
“八叔,你出海吧。不管是自立为王,还是安度余生,都随你。”
璟瑄本就接到了胤禛的信,信中称胤禩颇具才华,她可拉拢,而不必顾忌昔日恩怨。
“你做得了主?”胤禩颇为意动,他打量了一番璟瑄的神色,便明白这是胤禛早就知会过的,否则就凭着丫头对于老四的那番维护,断然也不会自作主张放过他。“老四倒是好风度。”
少女笑意盈盈,嘴角弧度像极了她爹,胤禩看着,倒是想起来了上辈子。他与老四是邻居,兄弟二人也曾有过一段好时光,只是后来……
“替我谢谢他,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当面谢他。”胤禩清楚,胤禟与胤誐还会回去,但他自己,皇阿玛只怕是千防万防,怕是再难有机会了。
就在此刻,系统屏幕亮起【恭喜宿主,临时任务完成!】
【宿主,既然胤禛已经同意,你为何不顺水推舟,收下八阿哥的人手】
璟瑄笑着摇了摇头:“八叔这种老狐狸,你若是顺着他,他只会觉得自己计谋奏效了,怎会真心对你?”
如此也只能得到他的表面臣服,系统所提供的所谓“臣服”也未必可信,娇娇一事已经为她敲响了警钟。
*
岛上岁月长,几年光阴倏然过去。
这几年,年羹尧、十三叔、十四叔都已经回京,岛上只剩下钱凤,以及年秋月将军。
历史上的敦肃皇贵妃,终究没有再一次嫁给雍郡王,反而是给他的女儿做大将军,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胤禟、胤誐也接连被召回京了,璟瑄的身边没剩下几个人了。
今年年初,八叔也被召回去了。
昔日打闹的人已经不在,璟瑄陡然生出孤独之感。还好有秦远一直相伴。
当然,还有造化。
造化开了灵智,经常在海边抓鱼、戏水,她与秦远便在沙滩上支个烤架,享受着海风与晚霞。
璟瑄时不时收到几封来自京城的信,有额娘的、阿玛的,有苏文的,还有胤禟他们的。
偶尔,还会有弘晖的。璟瑄时常对秦远说:“你看,他还是一样的心软,出了家,却依旧牵挂着俗世。”
璟瑄将这几封信都收入了空间里,时不时便拿出来看一看。
苏文的研究又有了很多进展,蒸汽机已经基本研制成功。胤禛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对朝堂的把控更进一步。
只是,所有的信件都隐约透露着一个讯息——康熙身体不好。
可他却还是不想召自己回去,璟瑄心中说不清楚到底是失望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她知道康熙是提防着她,她手中的兵权让他恐惧,他怕璟瑄帮着老四夺权。
可怎么会呢?胤禛是想夺权,但也不会作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或许昔日太子窥伺御帐,给他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又或许是人老了,便真的糊涂了起来。
*
康熙六十一年,冬。
海上微风轻拂,璟瑄半躺在摇椅之上,悠悠然吹着海风,惬意极了,仿佛已与这悠然的时光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一袭大氅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原来是秦远。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声说道:“海上风寒,莫要着了凉。想来京中此刻只怕已如那滚水之锅,乱作一团了,可你却仍是这般闲适。”
璟瑄闻言,将大氅往上扯了扯,脸颊轻轻蹭着帽子上柔软的狐狸毛,缓缓道:“还是尽情享受当下吧,往后能这般放松的日子,怕是不多咯。”
秦远身姿挺拔,容貌依旧俊美非凡,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璟瑄,开口问道:“如此,我终于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了么?”
璟瑄心中思量着,历史上康熙在六十一年便龙御归天,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怕是还得等上几年,只怕要守孝了。”
秦远何等聪慧,一听这话,便已心中有数,皇上怕是大限将至了。寒风吹过,吹乱了他的发丝,更衬得他下颌的棱角如刀刻般凌厉。璟瑄见他只着单薄衣衫,不禁嗔怪道:“你把披风给了我,自己却穿得如此单薄。”
秦远轻轻一笑,伸出手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我不冷。”
可他心中却不免泛起担忧,若是四爷登基,璟瑄又该何去何从呢?璟瑄对她阿玛极为信任,可秦远却始终有所防备。
毕竟这些年,康熙对弘历这个皇孙颇为看重,其中局势变幻莫测,璟瑄虽有苏文在朝,又有兵权在手,但到底是女子之身,这条路怕是艰难。
*
海天相接处忽现一叶官船,明黄龙纹旗猎猎作响。秦远眯眼望去,掌心已攥紧腰间软剑:“是四爷在粘杆处的船,京中怕是已生巨变。”
他曾为胤禛做谋士,自然还是识得这标记的。能如此明目张胆,想来四爷已经即位。
璟瑄指尖掐算时日,倏然色变:“今日是十月十三,按前世史书,皇玛法当于冬月十三驾崩——这船竟早了一月就到了。”话音未落,传旨太监已捧着明黄卷轴疾步而来:“先帝龙驭宾天,新君命尔等即刻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