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瑄与秦远、老十三人在门前是左等右等,从旭日初升等到日上三竿。
“统子,他们什么意思?”璟瑄是忍了又忍,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马上就忍无可忍啦,她眼下只能跟系统吐槽一二,“你不是说,程家‘持身正直,居家严整’吗?”
“确实如此,宿主,”系统表示它不背这个锅,“人家确实没有理由帮你,你证明了身份又如何,你只是私下前来,他们效忠的是皇上,不是你。”
这些日子都被璟瑄压迫,系统可算是逮到了机会,狠狠地出了口恶气。完全已经忘了自己的无良中间商行为。
“可是十叔已经与他们联络上了,”璟瑄感到愤怒,“他们倒是不顾九叔的死活。”
并未发现璟瑄发青的脸色,一旁的胤誐走上去,开口道:“瞎了你的狗眼,连爷都不认识了吗?”
“好好看清楚,爷是谁?”胤誐已经出离愤怒了,这些人平时没少拿九哥的恩惠,真用得到他们了,竟是这样的态度,“你要是看不清楚,去换个能看清的来!”
一旁的秦远此时便明白了,他们这一趟怕是不会有结果。
若是程家真的如同世人夸赞的一般“时多济人利物之实,不博轻财好施之名”,又怎么会放任族中子弟,与九阿哥勾结?
毕竟胤禟的生意可算不得什么乐善好施,没搜刮民脂民膏,已经算是他要点皇子的脸面。
而此时,程家现任的家主程梦星之弟,程梦云,方得了小厮的消息,笑脸将大门打开,迎他们进去。
璟瑄一行人望向这位程家三少爷,他生得与北方男子不同,独有一番江南文人的风姿。
凝脂点漆,琼树瑶琳,倒是一副好相貌。
只可惜这副好皮囊下面,不知道是什么烂了的肚肠,黑了的心肝!
秦远扯了扯嘴角,冷笑道:“素闻程公急公好义,不想今日得以领教其后人风采。”
秦远与程梦云二人相对而立,光凭眼神便已经擦出火花,一股硝烟味儿弥漫在周边。
璟瑄这是第二次见到秦远这般模样,倒是有几分微愣。她醒了醒神,心下已经有了计较,此番与这个程三少,定要好生计较。
“我等怎敢叨扰,区区县主,若无圣上旨意,怕是不配登贵宝地,”璟瑄亦是开口发难,“来日去给皇玛法请安,我倒是要和他好好夸一夸,这扬州程氏。”
“你们是多么的清廉刚直,平素没有皇玛法的旨意,你们是决计不与臣子与皇亲往来的?”璟瑄笑眯眯道,“你们可千万要坚守住自己的底线啊!”
此时,程三公子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这福安县主竟是如此难缠。他们确实收到了十爷的帖子,但是此事兹事体大,他们不是不知道天地会在江南的势力,却也没什么要铲除他们的意思。
若是没有了猎物,猎人哪里会再养猎犬?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们对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也是求一个自保罢了
若是真的让康熙剿灭了天地会,接下来要对付的,怕就是他们这群江南世家了!
他本想打马虎眼,让这个福安县主能知难而退,可是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们以为不敢现身,因此才递信的十阿哥居然亲自来了,冒着皇子私自出京的杀头大罪,在他程府大门口破口大骂,毫无皇子的风度。
而他们以为只是因为颇得太后宠爱,才弄出几个作物或者方子的福安县主,竟然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若是应下了璟瑄这通阴阳怪气的“称赞”之语,他程氏以后岂不是无法再进行人情往来?
如果璟瑄能听见他的心声,只想告诉他,不,远不止如此。
可若是他没有应下,岂不是说明他们怠慢了这福安县主,甚至是怠慢了皇室?
要知道,这爱新觉罗家可是祖传的护犊子,端看这几年康熙爷宠儿子的架势便能窥见一二——太子爷在江南卖官,曹寅在江南敛财,九阿哥在江南卖盐引。
你若说万岁爷对此全然不知,可能吗?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此番他心下转圜,只得俯身请罪:“还请福安县主见谅,请十阿哥恕罪,小人没有约束好府中下人,实在是不该。”
“呵呵,好一个约束不了下人,”胤誐可不信这狗奴的推诿之语,“是你根本就不想管!”
他本想着跟县主与老十请罪便也罢了,大家有事好商量,谁曾想这十阿哥当真是心直口快,竟然就这样大喇喇说出来。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仿佛是受了什么屈辱。
璟瑄却没有心思欣赏他的这番情态,此人虽美,内里确实丑陋不堪,她正色道:“你此刻心中应当在想,为何我十叔如此直接,不与你留半分情面?”
“可你又何曾与我们留情面?”璟瑄持续输出,“你不过是一个对待自己一套标准,对待旁人一套标准的虚伪小人罢了!”
程三少已经羞愤难当,这江南士人的脸皮就这么薄吗?他程家如此大的家业,人才济济,却也出了如此的不肖子弟。
“约束不好下人倒是可以慢慢学,”璟瑄继续补刀,“可是约束不了自己,堕了祖先威名是其次,怕的是你这等小人,断送祖宗基业!”
程三少已经几近晕厥,他咽下喉咙中那抹腥甜,双目微红望着璟瑄:“你待如何?”
“倒也没有如何,只是想借贵宝地,以尊夫人之名,办个赏花宴。”璟瑄最终抛出了自己的目的,“旁人也就罢了,知府的夫人刘杨氏,速来与你程家有旧。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程三少已经无力再争辩了,他明白眼下只有卖个人情给他们了,“还请县主放心,不出三日,定当办妥。”
“我要的是明日!”璟瑄并未给他什么时间,“明早,必须开宴。”
“这于理不合,哪有临时邀人赴宴的,”程三少并不同意,“何况这样岂不是显得颇为古怪?”
“这便要看你程家的本事了,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30章
也不知这程三公子是用了什么办法,在这三月里,竟也办了一场鲥鱼宴。
虽然时间并非璟瑄要求的一早,而是晚上。但璟瑄一开始便没想着早上能开宴,她也只是学着曾经她导师的样子,将截止时间提前,以“督促”学生罢了。
夜幕低垂,府邸之内,灯笼映照,煌煌若仙殿。微风轻拂,花香与酒香,更是将席上之人都熏得沉醉。
“求其上者,得其中,古人诚不我欺,”璟瑄并未入席,而是远远看着席间的人们,她得意地对一旁地秦远笑道,“你看,这刘夫人不是已经到了?”
秦远顺着璟瑄的眼神看去,往前不远的亭内,便是今日举行宴会的地方。
他目力所及之地皆饰以丝带,亭旁是琉璃宫灯,再看亭上,巨木圆桌,赫然居中,覆以洁白细麻,边缘绣以金线,繁复精美,既显尊贵,又不失雅致之风。
席中正坐着一人,正是刘知县的夫人,杨澜漪。
她端坐于席内,看似十分稳重,实则却有些急躁:她足足往席外看了三次,手中攥紧的帕子更是暴露了她的心事。
丝竹管弦,轻歌曼舞,是富贵地,更是温柔乡:宴会正中伴着乐声,翩翩起舞的女子,便是娇娇。
若不是璟瑄许以重利,她才不会答应。毕竟穿得这么少,是真的会伤寒的,正如前几天的她。
她本来都想,不如做个良家女子,老老实实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就算了,可谁知,璟瑄又请她献舞。
她自小便是被那群人训练出来的,歌舞不说冠绝江南,在这扬州,怕也没有几个能与她匹敌的。
她本来不想去的,那三少爷既然看不起她,她又何必帮着去探听消息。
可奈何璟瑄给的太多了,她居然许诺了自己京城的一个庄子,还有一间铺子,甚至答应为她安排好户籍。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那她为金主跳个舞,也合乎情理。倒也不是为了那庄子和铺子,重点是,她真的爱跳舞。
席上的几个男子,尤其是那个刘知府,见到娇娇,眼睛都直了。
“还好,这些人虽然貌丑,但我还是有魅力的嘛。”娇娇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接连碰壁,她险些就对自己的美貌不自信了。
而程三少与少夫人,终于到了。他施了一礼,寒暄几句,戌时一到,便开了宴,金杯玉箸,觥筹交错。
桌上餐具,井然有序,银筷瓷碟,烛光之下,光泽柔和。两队侍女鱼贯而入,上了菜。
“我说程老弟,你神神秘秘的,突然把我们都请来,到底是有什么好东西?”
问话之人乃是“刘知府”,也就是后来被戳穿的夜香刘,自从他伪装成刘知府后,虽然怕刘夫人看出端倪,不进后院,可与扬州诸位世家的往来是下了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