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类似的办法他们也会用,但是或许是他们不自觉地看不上这“钦差”公主,一直不曾将她当回事,因此便也没料到她会如此谨慎周全。
秦远随着璟瑄一同查过,当即便带着粮食出发了。
璟瑄看着他骑马离开的身影,唇边勾起了一抹笑,不想秦远勒马回首,刚好便看见了这画面。
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移开了视线。
而扬州发生的一切,当天晚上便事无巨细地摆在了康熙的御案上。
一代帝王,纵然派了雍郡王做“副手”,又岂会将这赈灾之事,全然交由一小女子之手?
他只是未曾料到,老四似乎当真对她十分放心,竟也由着璟瑄一个人去了扬州。
他起初有些有愠怒:他这个四儿子办事虽然一板一眼,有些古板,但一向是个靠谱的,他不信胤禛没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
怎得就让璟瑄只身前去?他下意识忽略掉了璟瑄带着的那一堆人马,以及去接头的秦远。
这几日,乾清宫内的宫人都战战兢兢,前日一个奉茶宫女打翻了茶盏,万岁爷发了好大脾气,当场打了板子发配到辛者库了。
康熙自诩宽和,平日里是不会如此发作的,这宫人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梁九功虽然伺候康熙多年,却也一直捏着一把汗:山东、河南等地的灾情不算好,四爷那边也出了不少麻烦事。这几天万岁爷几乎都没睡过整觉,他只盼着福安公主,如同以往一般逢凶化吉,莫要再让皇上烦心了。
没错,梁九功在康熙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他虽然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哪怕是对自幼便备受宠爱的太子,他也只是顺着皇帝的心意,对胤礽恭敬有加。
但他这几年,却对于璟瑄有几分“福气”滤镜,他料定璟瑄是有大造化的人。
正如他所料,康熙在看完密折,以及程家上得“请罪”折子之后,心情大好,大声说着:“好,好,好!”
整个乾清宫的气氛瞬间便由阴转晴。
梁九功站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面上略有喜色,却被康熙抓了个正着:“咱们梁大总管今天,可是有何喜事?”
“万岁爷,您这话可就折煞老奴了,”梁九功侍奉多年,此时自然知道康熙爱听什么,“奴才是见您心情好,就跟着高兴!”
“你尚且知道急朕所急,”康熙表情似有几分不满,“可那些大臣们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在不满程家上得折子了——看起来似乎是在请罪,实则是给璟瑄上眼药。
可康熙在扬州安插的探子并不少,他们这点小伎俩,逃不过咱们这位万岁爷的法眼。
单单是程家便也罢了,朝中的大臣们又不老实——赈灾之事是老四在做,他们却只顾私怨、挑拨是非,以至于山东各地险些发生暴乱!
还有御史台,竟比他这个皇帝收到消息都晚不了几分,参奏璟瑄“草菅人命”。
那孙大富的事情他清楚,要他说,杀得好,这才是满洲姑奶奶的样子!
这份血性与胆魄,定然是随了他,毕竟他可是八岁即位,十六岁擒鳌拜……如今看来,老四这个女儿,倒是孙辈之中,最像他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与人分享,起身去了德妃宫中。他免了宫人的通报,独自走近寝殿,听见德妃正与贴身宫女芷兰聊天。
德妃背对着康熙,正在做衣服。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温柔,一身淡蓝色的旗装,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宁静温婉的美。
“老四走了这两天,也不知是如何了,”德妃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何况还有我那小孙女,小小年纪便独身在外。”
芷兰正欲开口安慰,便看见了德妃身后的康熙,得了个眼色便退了下去。
德妃好似是才反应过来,正欲行礼,却忙被康熙拉住,扶了起来:“爱妃怎得如此多礼?璟瑄与老四都是好的,朕也派了人手保护他们,必不会叫他们出事!”
“臣妾明白,”德妃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臣妾只是想他们了……”
康熙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爱妃慈母之心,朕如何不明白?这样,十四已经历练许久,明日便让他从京郊大营回来,与你一同用个便饭,朕也许久未见他了……”
德妃闻言便谢恩,一边顺着康熙夸了一番璟瑄,一边却暗自得意:不枉费她这些天的坚持,总算是等到了皇上来,她终于能与十四团聚了!
璟瑄对于亲祖母拿她当筏子之事一概不知,她正在秘密巡查扬州府,一路下来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她放下心来。
路过女子学堂之时,钱凤与一部分学子都不在,只娇娇在写着新一期的《扬州日报》的稿子。
“怎得只有你们几个人?”璟瑄此时见到的娇娇,已经与从前判若两人,“他们呢?”
娇娇惊喜抬头,她险些忘了起身行礼,红着眼眶道:“主子!”
璟瑄对上她依旧精致的芙蓉面,不由得心生感慨:昔日弱柳扶风的小白花,如今虽依旧纤细娴静,但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别有一番风骨,成为了名动天下的季风晚,季大家。
“娇娇如今好风仪,”璟瑄打趣道,“我倒是险些认不出。”
娇娇同璟瑄解释了众人去向,并汇报了最近的工作,璟瑄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是去做“志愿者”了。
“安全可有保障?”璟瑄担忧道,“毕竟此时不太平,还得小心着些。”
娇娇似笑非笑,她嗔道:“不怪我们公主不知道,去了京城这些年,哪里还记得起回来看看我们?”
“这些年来,钱姐姐带着她们勤奋习武,如今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娘子!”娇娇言语中不乏自豪之意,“便是那兵法,也不输男子!”
当然了,也有许多学生毕业嫁人之后,便回归家庭,娇娇没说这些。
璟瑄不曾想到,昔日她播下的小小种子,如今竟有了这样的收获,她笑道:“娇娇可愿,带我去看看?”
娇娇搁下手中的笔,便带着璟瑄去了码头——女学生们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可见十分训练有素。
她甚至还见到她们是如何游刃有余地应对闹事者,智谋与武艺,她们不输当今任何一个男子。
可她欣慰之余,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愧疚:在这个世道,她们的一身才华,又该如何施展?毕竟她费尽心力,也不过换得了如今的局面。
她满脑子都是对于此困惑,感同身受,不由得吟诵起来那首诗:
“我欲参经疑,扶风高弟摇手訾。各家健儿竖伪帜,何人肯拜曹家师。”
如今朝中虽有苏文,到底是独木不支。
“我欲修国史,绮阁不封女学士。兰台表志妹补之,刊书未曾列名氏。”
研究院这种新设的机构便已经十分艰难,她此时无法为女子开辟一条正当的官途。
“我欲从军征蚩张,此身愿佐韩蕲王,绣旗大书夫人梁……蛾眉请卸将军装,幡然云袂归洞房。”
至于女子从军,她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钱凤,心中更是酸涩不已:若再不给她施展的机会,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若是想上战场,只怕会更难。
娇娇敏锐地察觉到了璟瑄情绪的变化,但她一向深谙人心,却猜不到璟瑄的想法。
而此时钱凤看见了站在人群外的璟瑄,她脸上笑容爽朗,隔空对璟瑄抱了抱拳,算是行礼。与旁边的女学生交代了一番,便朝着璟瑄这边走来。
她身体十分健硕,蜜色皮肤,满身腱子肉,却不失挺拔之美。
璟瑄思忖一番,开口道:“若有一日,女子亦能上战场,你可愿意?”
钱凤跪地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璟瑄立时便笑了,看来这几年她确实有长进,昔日的钱凤几乎是大字不识一个,如今连成语都能说得这么顺溜。
看来,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警报,警报,一级警报!”系统的声音突然从璟瑄的脑海响起,“检测到历史进程改变,未来的雍正皇帝,即将遭遇生命危险!”
璟瑄面色大变:“具体发生何事?”
系统却并未给出直接回答,而是解释道:“系统仅能预感到危险,并不能得知确切情况,此功能自动开启,请宿主即刻行动,否则长线任务将失败!”
璟瑄只觉得眼前似乎有点模糊,随即便是剧烈的头疼:“系统,我怎么了?”
她听见系统小声地说:“每次开启此功能,都会以消耗宿主精力值为代价,副作用可能存在头晕目眩等,休息几天便会好。”
“不是要死了就好,”璟瑄自嘲地笑笑,“系统还真是可着我这一头羊薅羊毛。”
什么扣除精力值?这系统嘴里没几句实话。估计本来是要扣除一些别的东西,但是系统舍不得,因此便也只能牺牲她的精力。
既然这系统是“预警”,那说明事情尚未发生,一切还有转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