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为首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璟瑄却纹丝未动,她看向站在御座前的老人,眼中似乎含着泪花。
康熙意味深长地看了璟瑄一眼,他没说话。
璟瑄却似乎未感觉到他的怒火一般,她踩着花盆底,绕过那堆碎瓷器,重新为康熙倒了一杯茶:“皇玛法,璟瑄愿意为您分忧。”
“去把老大给朕叫来,”康熙到底是伸手接过了来自璟瑄的“心意”,“再带一队御前侍卫,给太……,给二皇子胤礽,换个地方。”
“孙女遵旨,”璟瑄大着胆子说道,“十三叔那边,可也要换个地方?”
“将胤祥放出来吧,”康熙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璟瑄,“有你如此费心,是他的福气。”
听懂了康熙这话中的意思,璟瑄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十三叔这员猛将救了出来,太子也不必继续受苦,而她也成功刷到了康熙的好感度。
没错,就是好感,璟瑄十分有把握,康熙会因为今日之事,增加对她的信任。
“梁九功,”康熙似乎心情变好了许多,他坐在金丝楠木椅子上,食指与中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福安公主今日所为,你怎么看?”
“老奴不敢妄言,”梁九功低着头,“公主自然是极好的。”
康熙不过是想找人聊聊天,此时听见梁九功这话,倒也不恼,反倒是笑了:“你这老滑头,倒是说说,好在哪里?”
“太监总管一塔头,便看见了康熙身后的靠枕,他满脸堆笑:“公主至诚至孝,您身后这软枕,便是她亲自送来。”
“朕说的不是这个,”康熙摆了摆手,“算了,下去吧。”
纵然面上不显露出来,康熙心里却十分赞同——璟瑄确实是至诚至孝之人。早在璟瑄同他复命之前,他便知道了在那牢房中发生的一切。
璟瑄想以此救出十三阿哥,他心中是清楚的,对她拿着胤礽作筏子本也有些意见,可她竟是将娜仁带去了,可见确实对胤礽有几分真心。
为何老大却能忍心如此对兄弟?胤礽再有罪,他也从未说过,要如此羞辱他!
看着桌上的山楂点心,这位帝国最尊贵的老人,终究是流下了眼泪。
*
一队人马动作迅速,齐刷刷便到了牢狱中,带着这群身穿黄马褂的侍卫,压根儿无人再敢拦她,一个个像极了鹌鹑。
两个镶蓝旗的士兵恭顺地想开门:“公主怎得又回来了?”
璟瑄并不理睬,在侍卫们惊讶的目光下,抽出离她最近的一把刀。
众人早就听过璟瑄于扬州杀人之事,本不以为意,此刻见她凌厉无比地拔刀,心中生出一阵胆寒。
“我们也是依规办事,”狱卒两股战战,“还请公主海涵。”
她右臂一甩,刀便指向了曾经拿刀拦她的狱卒,目光森然地看向他:“你若是对我态度一如从前,我本可放你一马,但我前后都奉了皇上之命,你却前倨后恭。”
狱卒两股战战,他感觉脖子冷冷的,似乎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众人皆在心中暗道不妙,这福安公主怕是要杀了那小子立威。
出乎意料的是,璟瑄并未杀他,反倒是转身,一刀劈向牢门的锁。
“若再敢因我身份而轻慢,”璟瑄推门进到了牢房中,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此锁。”
“我必斩之。”
胤礽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璟瑄,心中滋味纷杂,他没想到,时至今日,那些门人、依附他的大臣,竟都不如一个璟瑄。
接着,璟瑄将他与十三阿哥带到了一处帐篷中,虽然周围依旧是重兵把守,但帐篷温暖明亮,铺着厚厚的毯子。
毯子都是娜仁带来的,据说是她,还有她阿爸亲手猎得。本来是想给她做嫁妆的。
“谢谢你。”胤礽再一次开口道谢。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璟瑄看向十三叔,笑了笑,“二伯不必挂怀。”
“我知道,”胤礽摇了摇头,君子论迹不论心,“可我到底是因此受益。”
璟瑄不想,她这二伯还有如此知书达理的一面。若之前便能这般通透,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胤礽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当局者迷罢了,都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不过,”胤礽挑了挑眉,“你救出十三,想必不只是为了老四吧?”
惊讶于胤礽的敏锐,璟瑄在心中感叹不已,到底是康熙一手培养的太子爷。
“可是有何事情找我,”被二人提及的胤祥素来侠肝义胆,他十分潇洒地开口,“凡是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一听此言,璟瑄眼睛亮了起来,她真诚地看向胤祥,满眼都是期待:
“灭倭国,一起去吗?”
第71章 回京风波再起
京城,雍郡王府。
一位婆子笑眯眯地从四福晋院中出来,将方才拿到的银花生塞进了荷包,盘算着去厨房给自己添道菜。
腿都要迈出去了,但下一秒便缩了回来。她想起来自己那可怜的孙女,从小爹妈去得早,公主善心让她跟着自己,去庄子上学。
她如今也是个小管事了,今日便是来给四福晋送庄子上的鲜菜——公主人虽不在,但她对四福晋的孝敬,可是安排的足足的。
她得把这银子留着。要是小孙女愿意嫁人,便给她当嫁妆,若是不愿意,便送她去扬州,听说那边也有公主办的学校,那些大户人家抢破头都进不去!
如今这庄子上,根本无人敢说福安公主半句不好,能有今日的日子,谁不感念公主的恩德?她今年竟然只收二成税,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之前有个贼眉鼠眼的官员,说自己是那劳什子御史,想来体察民情。结果被他们轰了出去,一人一把烂菜叶砸了满头。
该!谁让他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公主的事情?还想诱导着他们说工作坏话!
至于之前公主送来的那波土匪,经过他们的悉心照料,现在也已经在各个庄子上安居乐业了。
前不久还有个独眼,娶了她们庄子上的媳妇,提起来公主那边是感激涕零,要把什么脑子涂在地上。
听着多吓人啊,到底是山匪出身,她的阿念,可不兴嫁个这样的汉子。
这学必须上!她就是砸锅卖铁,也必须给她送到扬州去念书。
更何况,苏大人就是从庄子上出去的,现在谁不羡慕她,一个女子也能做成那样大的官员。
苏大人之前带了几个老头来庄子上参观学习,还有几个脸嫩的后生,都对她毕恭毕敬。后来他们才知道,那几个老头子都是朝廷的大官!那脸最嫩的甚至是皇帝老儿的儿子——当今九阿哥。
不单单是庄子上,后院内众人都喜气洋洋,因着福安公主回京,宫里的贵人们赏赐如流水,四福晋更是高兴,赏了好些银子下来。
被众人十分敬仰的璟瑄,此刻在干嘛呢?
她昨晚便回来了,却吃了四福晋的闭门羹,只匆匆与弘晖、胤禛见了面,吃了些宵夜,便去哄乌拉那拉氏了。
“额娘,”璟瑄扑进慧宁的怀里,“我好想你。”
慧宁并不理会璟瑄,她淡淡的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弘晖,以及忐忑不安的璟瑄。
造化趴在慧宁的脚边,蹭了蹭她的腿,又抬头用黑亮的眼珠看了看璟瑄,似乎在说:“你们怎么吵架了?”
“是不是造化惹你不高兴了,”璟瑄在额娘的怀里蹭了蹭,是熟悉的味道,“分明我走之前,让它替我照顾好额娘的。”
这下慧宁绷不住了,她瞪了璟瑄一眼:“干造化什么事?去了趟科尔沁,咱们无所不能的福安公主,御前能打虎,什么事都揽在身上,怎么此刻却成了鹌鹑?”
弘晖松了口气,既然额娘能讲话说出来,那便证明她没有太生气。他用眼神同璟瑄道了个别,抱起花臂就出去了。
“别生气了,”璟瑄仰起头,看着慧宁鬓上的几丝银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看着眼前乖巧的女儿,慧宁叹了口气:“都说女儿是额娘的小棉袄,可你哪有几分安静贤淑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璟瑄看起来这么乖巧,性子却倔得不行,认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她都害怕这丫头日后吃了亏,还叫喊着要去装南墙。
“那你保证,日后不可早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慧宁泪眼婆娑,她揽过璟瑄,“说句大不敬的话,他是天子,自有无数人去救,可额娘只有你和你哥哥两个孩子。”
“额娘,对不起,”璟瑄把手放进了慧宁手中,她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乌拉那拉氏怔住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璟瑄:“你这孩子,又想做什么?”
“我与哥哥都是您的孩子,”璟瑄有些气愤,她觉得额娘偏心,“若是他爱新觉罗·弘晖有御前救驾之功,您可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