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以哲和宁笙出去的时候,商鹊看见有摄影师鬼鬼祟祟地尾随上去了。
夜幕澄澈,星空清晰可见,月亮投下来的光华照耀在海面上,远远看去像一片无边的银色绸带。
纪京川双手枕在脑后,也跟着躺了下来,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时近时远,他忽地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商鹊,又重新看向夜空,声音放得很轻:“商鹊,我们好久没这样看过一起夜空了。”
“嗯。”商鹊双手举高,对准天空比了个拍照的框,“我在国外有次去海边露营,也看到过一次特别大的月亮,就像我们小时候住在外婆家那个暑假里见过的月亮一样。”
纪京川抿了抿唇,忽然问:“你在国外的时候想过我吗?”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了,大约沉默了两秒,商鹊出声说:“想过。”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这两个字像是打开了纪京川心里那道闸门,所有的委屈、抱怨、思念都倾泻出来,他红着眼眶,声音有些抖,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商鹊,你走的时候说会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一次、一次也没有打过?”
第四十二章 我们和好,以后还是天下第……
“打过,”商鹊说,“我给你打过一次电话。”
那时候她和妈妈刚出国,在机场被人偷了钱包,里面的护照和卡全都不翼而飞。报警、挂失、补办/证件,落地那阵子每天都忙于这件事,等彻彻底底在新房子里安定下来,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第一个电话是妈妈陪同商鹊一起打的,等待座机接通的间隙,商鹊想了许多许多待会儿要说的话。她要跟纪京川说在河畔遇到的亲人海鸥,要向他描述她们租的新房子有多漂亮多温馨,还要告诉他,她很想念他。
然而在商鹊的翘首以盼中,接通电话并不是纪京川,而是一个陌生女人。她问:“你们找谁?”
商鹊一时有些疑惑,还是妈妈鼓励地朝她点点头,她才开口礼貌地说:“你好,我找纪京川,我
是他的姐姐,我叫商鹊。”
那边骤然沉默了下来,见许久没有回应,商鹊不明所以地问:“你好,我打错电话了吗?”
“没有,这里是纪家。但是小川已经有了新家庭,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这句话过后,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纪京川欣喜的声音:“姐姐!妈妈!”
“小川回来了。”女人的语气顿时变得温柔起来,紧接着便随手挂断了电话。
座机里的嘟嘟声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商鹊脑袋上,让她瞬间怔愣在原地。
才离开三个月,他们已经组建了新家庭,弟弟有了新的妈妈和姐姐。
商鹊有些无措地看向妈妈,却发现妈妈脸上也有些错愕,但她还是很快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地安慰道:“没关系的鹊鹊,小川是你弟弟,哪怕爸爸再婚了,你跟他也是亲人,你可以给他打电话的,才不是什么打扰呢。”
那时候的商鹊年纪虽小,但许多事都明白。她知道妈妈决定离婚出国的时候,放弃了很多条件才争取到了她。
爸爸和弟弟已经开始了新生活,而妈妈现在只有她了。她要是再一心想着国内的他们,对妈妈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伤害。
于是商鹊捏紧手里的电话,抿着唇摇摇头:“妈妈才是我的亲人,我永远跟妈妈站在一边。”
“我很想你,但是我觉得既然你已经开始新生活了,那我也得朝前看。”商鹊平静地叙述这句话。
纪京川心里钝钝的疼,拧着眉说:“我什么时候开始新生活了,我怎么不知道?爸这些年没有再婚啊。”
商鹊愣了一下:“可我明明听见——”
听见他喊别人妈妈和姐姐。
那个场景商鹊至今想起都觉得很难过。她并不怨恨纪京川,分开的时候他年龄太小了。
可后来很多次,商鹊想给他打电话分享喜悦或伤心时,都会想起那天在电话里听见的,他无比雀跃喊别人“姐姐”的声音。
纪京川还在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记忆:“你是说那通电话是你们出国后三个多月打的?”
“嗯。”商鹊记得很清楚,“刚好一百天。”
“我好像知道了。”纪京川胸膛起伏,似乎有些生气,“都怪臭老头!”
离婚的时候,纪父也不过三十五岁,有钱帅气,在圈内依旧是个抢手的结婚对象。
纪京川只记得那段时间家里经常有一个陌生女人出入,爷爷奶奶和那个阿姨的爸妈似乎是世交,一群人总在一起吃饭,聊些他听不懂的话题。
什么青梅竹马,缘分迟来。
家里许多佣人也调侃:“看来小少爷很快要有新妈妈和新姐姐了。”
纪京川很反感这句话,他有自己的妈妈和姐姐,才不要什么新的。他讨厌这个陌生阿姨,也讨厌她带来的小孩。
他的姐姐是商鹊,不是那个趾高气扬的女生。
但大人们好像很满意这桩婚事,怕他捣乱,爷爷奶奶还特意将他带回了他们家。
纪京川无比生气,在把爷爷的核桃敲碎,假牙锁进保险柜,钥匙丢入湖里后,他携着整个家里的遥控器,趁着佣人不注意,一溜烟跑了出去。
他气势汹汹地杀回去时,纪父并不在家,张姨吓了一跳,旋即露出一个笑:“小川怎么跑回家了?正好,妈妈和姐姐也在呢。”
张姨从小看着他和商鹊长大,在纪京川看来,她是最不可能叛变的人了。
因此听到这话,纪京川下意识以为是妈妈和商鹊回来了,他抱着一背包的遥控器在原地愣了几秒后,眼睛愈来愈亮,随后忙不迭往里跑去,雀跃地大声喊道:“姐姐!妈妈!”
可当他跑进客厅,迎面看到的并不是日思夜想的那两个人。
“后来张姨被开除了,那个女人也没再来过家里,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一切好像都能说通了,两人却同时陷入了沉默。
纪京川先开的口,问道:“所以你不给我打电话,是因为这个吗?”
“我——”商鹊张了张唇,忽然觉得荒唐得想笑,可她牵了牵唇角,却做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
要怎么承认呢,要怎么甘心,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是因为一场本可以避免的误会。如果当时她再求证一下,再心软一点,或者后来不要那么倔强,这一切是不是都可以避免。
“对不起,都怪——”
“都怪臭老头。”纪京川恶狠狠地说:“都怪他,我回去就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他故作凶狠的语气让商鹊没忍住笑了出来,用力眨了眨眼,憋回泪花后,她反问道:“那你这两年一直针对我,是因为气我没给你打电话吗?”
“不是。”纪京川摇头否认:“是因为你认不出我。”
“我什么时候认不出你了?”
“你回国那天。”
商鹊回国那天,纪京川得到消息,全副武装偷偷去接机。密集的人流中,他一眼就认出了同样戴着口罩墨镜,鸭舌帽紧紧压低的商鹊。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迅速跟过去,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轻颤:“商鹊,我是——”
话还没说完,商鹊就警惕地拉开了距离,态度冷淡得可怕:“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商鹊。”
纪京川愣了一下:“我是——”
“裹得这么严实不会是哪个大明星吧?”商鹊忽然提高音量,“接机的姐妹快过来,他在这里!”
当天刚好有几个明星公开了行程,机场好几家举着应援牌的粉丝,听到这句话,不少人信以为真,朝着这边跑过来。
纪京川震惊地睁大双眼,反应过来时,眼前的商鹊已经不见了身影。那天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围追堵截中脱身。
他为了接商鹊而特意做的造型、穿的高定、戴的限量款墨镜和耳钉,全都被弄得一团糟。
商鹊没有认出他。其实比起生气,纪京川更多的是恐惧。
他害怕商鹊已经忘记他,不认他,把他当成可有可无的陌生人。所以他这两年才不断作妖,想引起商鹊的注意。
恨也好,讨厌也好,就是不要不认他。
“我那天——”商鹊记起来了,“我以为你是私生饭。”
商鹊在国外也算小有名气,宣布回国的前夕,有接受不了的疯狂粉丝闯入她住的小区,歇斯底里地让她留下。
而她的行程也早就被国内黄牛倒卖得满天都是,为了躲避私生饭,商鹊特意改了航班,早一个小时落地。然而没想到刚出接机口,就有人跑来喊出了她的名字。
他全身都裹得很严,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的激动显而易见。
商鹊下意识以为他是买到准确行程的私生,灵机一动,设计让他被人当成明星围追,自己则趁乱逃了出去。
但说起来,确实是她没有认出来。
商鹊摸了摸鼻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