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恒到的时候，段无咎还没到，段无咎的位置在上座，他旁边的位置已经坐了人，是六皇子。
不知怎么的，柳之恒看到这“六皇子”总觉得他的神态不大对劲，因为六皇子身上那猥琐的气质似乎是不见了，就这么正襟危坐在那里，人清爽了许多，反倒是有了些皇家气度，变得好看了。
她微微倾身，询问一旁的程度：“程长史，六皇子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你们是给他脱胎换骨了么？”
“天璇君好眼力……”
程度一番解释，柳之恒这才得知真正的六皇子已经被赵如玉接回去了，上面这个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假人。
“他们现在是回京了？”
“在边境的一个小城里正在假装被追杀呢，六皇子的侧妃想借这个机会与六皇子培养感情。”
好一个培养感情啊，果然这赵如玉拿的是病娇的剧本，就是眼神实在是不好，怎么就看上了六皇子……
过了一会儿，使团的官员和燕王府的属官也陆陆续续地进入了宫殿，柳之恒也见到了紫阳。现在他已经获封骠骑将军，是名副其实的大将军了。
柳之恒起身对紫阳拜了拜，两人攀谈几句，一番商业互吹之后，紫阳便在柳之恒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挺好，旁边都是熟人，柳之恒也不怕尴尬了。
等到大夏这边的官员几乎都到齐了才听到门口传来通报声：“北夷摄政公主慕容新月到。”
柳之恒也和众人一起看向殿外，见到一身红衣的慕容新月带着一众北夷的使臣出现在了大殿外，她还是那样明媚娇艳，璀璨得草原之花，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慕容新月今日穿的衣服样式完全不遮脖子，大冷的天，却露着脖子上那狰狞的伤疤，引得众人连她那张明艳张扬的脸都不看了，纷纷看向她的伤口……
这样的美人，却有这样的伤口，实在是太可惜了。
慕容新月走进大殿，她的位置，在左侧的首位，在侍者的引领下，慕容新月往她的位置走去。
柳之恒本以为慕容新月没看到自己，毕竟她从头到尾都没往右边看过，可是偏偏在经过她这一排的时候，慕容新月停下了脚步。
她站定，一动不动地看向柳之恒。
……
慕容新月踏进大殿的那一刻就已经锁定了柳之恒的位置，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村姑打扮，穿着一身白色道袍，看雍容华贵如一尊白衣做的观音，但慕容新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认出那个摇晃着锋利的匕首，在她的脖子上开了一个洞的恶毒女人。
这张脸，慕容新月实在是在想象里、在梦境里回想过太多次了，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对柳之恒已经永世难忘了。
她就这么盯着柳之恒看，饶是柳之恒这么淡定的人，也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发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痴恋的恋人呢，那眼神叫一个痴缠。
柳之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旁边的紫阳和身后的镇星和荧惑都警觉起来，随时准备出手，大殿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安静看向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新月公主会这样盯着天璇君看，难不成两人之前认识？
柳之恒无声叹息，人家都这样看着自己了，她也不能矫情是不是，只好站起来，对着新月公主拱手一拜。
“公主别来无恙。”
慕容新月朗声大笑起来，可是因为她的嗓子坏了，所以她笑得格外狰狞，如同一个巫婆一般，“别来无恙？天璇君真会开玩笑。”
柳之恒也没想到慕容新月的声音变成这样，原来娇俏的声音，现在变成了大烟嗓，嘶哑异常。
“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天璇君怕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本宫是怎么对你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的，有时候本宫想你想得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你知道那种感觉么？”
柳之恒：……
这位公主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这样子大家会误会她们是不是有什么磨镜之好的！
第167章 她想低调，但她做不到
满殿的文武官员，无论是大夏的还是北夷的，全都齐刷刷往柳之恒和慕容新月这边看过来，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殿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果然无论是什么阶层的人，遇到了八卦轶事都跟村口的大娘没什么很大的区别。
大家都竖着耳朵，呼吸都不敢大声了，要听一听这两位在北地都很出名的女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情感纠葛，又是怎样的过去，能让一个敌国公主对天璇君如此念念不忘！
柳之恒是真的头疼，她觉得这个慕容新月是真的有病，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话？但所有人都听着呢，柳之恒也不好不回应，虽然心中半句话都不想跟这个女魔头多说，还是笑了笑，用一副虚心请教的表情看着慕容新月，问：“我与新月公主之前不过见过一次而已，不知我做了什么让公主这般记挂？”
柳之恒：诸位可听清楚了，我与她可不熟。
同时她也是在提醒慕容新月，有的事情不适合放在台面上说，若是真说起来慕容新月屠戮平洲百姓后被柳之恒发杀，不仅丢脸，还会影响后面的和谈。
慕容新月也知道不能明说，只是冷笑道：“还不到一年时间，天璇君就忘了你对我做的事情了么？看来天璇君如今是真的成了贵人，忘性也大了起来。”
“忘记倒也不至于，不过一点小争执而已，我早就抛在脑后了，公主不必如此计较吧？”
“小争执？”
把她的脖子割开，是小争执么？柳之恒当然可以抛在脑后，那伤口又不在她身上！
在慕容新月继续说话之前，柳之恒又开口了，“我想，公主一定是个大度之人。燕王殿下都攻到北夷王城了，如今公主还能带着使臣来我燕地做客，可见公主肚量有多么宽广，我们之间的小争执，公主何必放在心上？”
柳之恒：段无咎杀了你爹呢，杀父之仇你都不计较了，你跟我计较什么。
底下的大夏臣子们有几个都要憋不住笑了，毕竟是有着国仇家恨的，听到天璇君这么阴阳怪气地说那北夷公主，实在是让人心情愉快。
是啊，你们北夷王室的头都被燕王殿下砍了，你慕容新月还不是咽下了这口气，真有骨气战场上计较，在这里为难一个女子做什么？
就在此时，一声高亢的通报声传来：“燕王殿下到！”
段无咎终于姗姗来迟，众人看向段无咎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习惯，因为段无咎和记忆里的那个长相平庸的燕王实在是太不一样了，甚至他们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
但是燕王殿下去郊外接他们这些京城来的官员之前，千岁大人就已经提点过他们了，燕王是因为护国寺方丈的预言，为了自保，才稍微遮掩了一下样貌，让诸位不用大惊小怪。
众人都知晓，连内侍那是搞情报工作的，是陛下的鹰眼，他说的话不可能有假，所以也就不惊疑了。
再加上有几位老臣之前曾经见过万妃的，也知道万家的惨案和陛下的心思，他们只一眼就看出这燕王殿下与万妃长得有多相似，心中也不觉得段无咎遮掩相貌的事情有多奇怪了。和下属们解释一番，众人也就只剩下唏嘘了。
现如今，段无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虽然不习惯，但更多还是震撼。
这燕王殿下，之前实在是太能藏拙了，谁能想到这样俊美的人，打起仗来还能如此厉害？只怕这回他回京之后，重新进入权力的中心，这京城的局势又要大变样了……
众人各有心思，刚准备起身，又听到通报的内侍继续高声喊道：“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宝和三殿，钦差总督东缉事厂官厂公，世荫锦衣指挥佥事，连大人到。”
跟在段无咎身后出来的，是一个白眉太监，千岁大人连天意。
众人赶紧齐齐起身恭迎二人，怠慢了燕王不要紧，怠慢千岁大人可是不行的。
见到众人都纷纷起身，柳之恒也赶紧随着众人一起起身，朝着那两人拜了拜。
这位九千岁大人的官衔是真的长，由此可见仁圣帝对他的信任，柳之恒抬眼看向殿上，只见那连千岁一双长长的白眉，虽然有些老态，但却有一张一看就精力极好的脸，他满脸含笑，却笑不达眼底，一双鹰眼逡巡了一圈，终于落在了柳之恒身上。
柳之恒见到连内侍看向自己，立刻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又附身一拜，连内侍也神态和蔼地点点头，这才跟段无咎一起走到各自的座位上。
虽说六皇子是假的，但毕竟是皇子，连内侍这便坐在左手第二个位置上，只排在六皇子之后。段无咎作为燕地的藩王则是坐在大殿最上方的位置。
段无咎落座后，众人才纷纷坐下。
慕容新月倒也不是真的疯子，只是形式极端了点，心里还是有理智的，她这次来是来求和的，为难一下柳之恒倒是可以，却不会不给燕王面子。
她看了柳之恒一眼，见燕王都坐下了，便还是在侍者的引领之下来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