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吃着，我去看看阿秋。”
黄彬知道她耐不住性子，给老太太贺寿她都懒得上去装样子，就上给了礼钱。
“好，那你自己注意些，别迷路了。”
沈家这院子还算比较大的，再加上到处都是门，不熟悉的人还真容易走错。
“我又不傻。”阮清腹诽道，不过她也算是有良心的，怕黄彬一个人不方便，还跑去跟沈秀打了声招呼。
沈秀坐在主桌，远远地瞧见阮清冲着自己招手，她看了一眼母亲，低语道：“那边有个客人，我去一下。”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去吧。”
得到应允后，沈秀舒了口气，起身往长廊那边的屋檐下走去。
阮清拉过她的胳膊，语气亲昵，“沈姨，我想去找阿秋，你帮我盯一会儿黄彬呗！”
沈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好，你去吧，这里有我在呢。”
“沈姨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阮清拍了句马屁，兴致冲冲地往后厨那边跑，刚刚她看到田小丰来拿饭盒就是走的那边。
沈秀路过黄彬那边，和那桌的客人小酌了一杯，拍了拍黄彬的肩膀说道：“这是我干儿子，劳大家多关照一下。”
“好说好说！”
“秀啊，你家霄云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回来给他外婆贺寿啊！这你可得说说他！”
提及儿子，沈秀面上挂着淡雅的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霄云他在边疆驻守回不来，已经提前给他外婆打过电话了，寿礼也早早地寄过来了。”
“他不能来，那你们家孟旅长呢？我今天也没看到他啊！”
“不会是怕你大哥把他扫地出门吧！”
“都这么多年了，老孟从个无名小卒爬到现在的位置，人情世故应该懂吧！再忙，最基本的孝顺长辈也该是最要紧的事！”
“他不肯来，霄云自然也不来，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你可得说说他们父子俩！”
“秀哪里敢说他们，这远嫁就是命苦，没有娘家人在跟前撑着，谁还拿她当回事啊！”
亲戚们一阵七嘴八舌，各种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黄彬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声音严肃至极，“作为军人，自然是先有国再有家，若是没有无数军人不辞辛苦，不怕牺牲的付出，怎么会有你们现如今这么安定的日子！”
“至于孝顺，难不成所有的孝顺都要做给别人看到才算吗？”
沈秀连忙拉住他，“小彬，你别说了。”
黄彬胸膛气得上下起伏不断，若非现在他坐在这轮椅上，他早就掀了这桌子。
吃都堵不上这群人的嘴！
身为亲戚，表面上各种为着别人好，实际上又有几个是真心盼着你好的？
巴不得你过得不如意，他们有乐子看，才觉得爽。
这便是一些极品亲戚最真实的嘴脸。
黄彬父母死得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类似的话伤到过。
看似都在心疼他，背地里却说他是个克星。
甚至还有人说黄老爷子迟早也会被他克死。
所以在黄彬的内心世界里，其实是有着很敏感自卑的一面的。
他拼命地学习，去争第一。
到后面他害怕自己待在爷爷身边久了，或许真的会克他，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参军。
长年累月地待在部队，即便是休假，他也很少回家，只是会给爷爷打电话。
明明家就在不远的地方。
明明有时候可能会路过家门口，他都不会进去看一眼。
他是真的怕，也不敢赌。
“你这什么干儿子！脾气这么躁！难怪腿断了，不会是被人给打残的吧！”
“够了！”沈秀原本还想着母亲的寿宴，她不想闹出什么事，只希望能息事宁人。
委屈，她可以受。
但黄彬不行！
他的腿！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
在场没有任何人能有资格去嘲笑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这道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惊动了周遭其他的客人。
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大姐沈无凡也起了身，远远地喊了一声：“秀秀，你过来。”
沈老太太原本还满怀笑容的面容上此刻也布上了阴霾，她沉着脸，很是不满地瞪着沈秀。
沈秀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紧攥着酒杯，眼底蓄上了一层氤氲。
这时，宋晖走了过来，笑着打圆场，“我小姨不胜酒力，这会儿有些醉了，来来来，我陪叔几个喝！”
来做客的都是亲戚，宋家现在比沈家发展还要好，他们自然会给宋晖这个面子。
再说了，沈秀这么一闹，回头她大哥大姐肯定会教训。
几个说话难听的亲戚被宋晖给哄住了。
黄彬握住沈秀的手，“干妈，你别去！”
沈秀咬着唇，她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可她需要给母亲一个交代。
她半蹲下身子，声音有些哽咽，“小彬，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干妈！”
黄彬伸手去阻止她，却无济于事。
众目睽睽之下，沈秀朝着主桌那边走去。
路过的客人纷纷朝她投去各异的眼光，在他们看来，沈秀是沈家他们那辈里最离经叛道的一个，没有之一。
年轻时就不听父母婚嫁安排，自己胆大妄为跟外面的野男人乱搞生米煮成熟饭，远嫁多年，连沈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如今老母亲八十岁大寿上，丈夫儿子都没来不说，她还当众维护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残废，去跟亲朋好友置气顶嘴。
当真是丢尽了沈家的颜面。
第281章
听到这些闲言杂语，黄彬双手死死地攥着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着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远处，只见沈无凡脸色铁青地拽过妹妹的手，往屋里拽，直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就非要惹得母亲不高兴？”
别看沈老太太为人祥和的模样，实际上她最是要面子的人。
这场寿宴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
家中物品的陈放，院内的一草一木，皆是精心打理修缮过的。
原本沈老太太就对孟志伟父子不能来寿宴一事颇有微词，最后被宋晖哄了好一阵才没闹。
想着不来也好，来的也叫人看不顺眼，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又被人挑起来说，老太太自然心中不悦，甚至觉得颜面尽失。
沈秀低着头，嗫嚅着想要解释，可沈无凡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继续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
“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放着自己儿子不管，捡别人的儿子跟个宝一样！”
“他一个残废，为了你还大老远地追过来，生怕你在沈家受委屈。”
“你扪心自问，我们哪里对不起了吗？”
“一直以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委屈是不是？当初你说走就走，想过那烂摊子要怎么收拾吗？想过父亲母亲为了平息李家的怒火，又承受了些什么吗？”
李家有一独子，名唤李同光，与沈子墨是同窗好友，又心仪沈秀多年，两人算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李同光的父亲更是身居高位，他们两人的亲事，可以说对沈家百利而无一害。
尤其是对沈子墨的仕途。
结果。
谁也没有想到，从小到大知书达理，娴静温顺的沈秀，会与人私奔。
李同光甚至还妥协说，只要沈秀肯回来，他依旧愿意娶她。
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沈秀铁了心要嫁给孟志伟，甚至不惜自己的损坏自己的名节，也要反抗这门亲事。
沈老爷子为了平息李家的怒火，亲自上门致歉没多久就病倒了。
李家没有再追究什么，只是李沈两家的关系，算是彻底破碎了。
好在李同光为人清正，并没有因此迁怒沈子墨，两人虽没做成‘郎舅关系’，但同学情谊还在。
沈子墨为此记恨上了妹妹沈秀。
沈老爷子去世后，沈老太太愈发珍惜一家人能相守在一起，虽对沈秀有气，可终究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
年纪越大，越是惦记着子女能承欢膝下。
沈秀这才有了能回家的机会。
大姐的一番话就像是一根根铁钉，深深地扎进沈秀的脊梁骨。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通红的眼睛，“大姐，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澄儿回到你身边，还是愿意为了沈家，为了沈子墨的前途，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
这个问题，显然把沈无凡给问住了。
她冷着脸否决道：“没有这样的如果！”
“因为你也没办法放弃你的女儿对不对？”
沈秀失笑一声，眼泪从脸颊滑落而下，“或许我是对不住父母，但我从未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只是我的姐姐，我不是能让你操控人生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