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酥落在心里默默地给周卉桐道了声歉。
她小声道:“难不成在你看来,周娘子是十分可靠的归宿吗?段沐已经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为你考虑了许多,你就没想着在做决定的时候多想想他么?”
鄢然茫然眨眼,恍然,轻声问道:“娘子是什么意思?”
“给你自己和你哥哥留条退路吧,若有朝一日他到了无路可退的时候,你就是他的支柱。鄢然,要成为可以让别人倚靠的人。”
想到段沐,鄢然果然迟疑了。
奚酥落了解他,看到他这样的表情,知道结果已经是十拿九稳。
当晚从周府离开时,鄢然跟他们一起回去。
鄢然照顾段沐已经累积了一定的经验,他对辛玹孕期的衣食住行十分上心,照顾辛玹和照顾段沐对鄢然来说没有区别。
一日,奚酥落不在家,辛玹看着鄢然帮他熨烫衣物,直接单刀直入问他是不是故意在奚酥落面前装乖卖巧。
鄢然回头,轻轻摇头否认。
“别装了,她又不在,都是男子我还能看不出你的心思么。”
辛玹嗤了一声,“我接受你的好意,对你好,也不过是想让她放心,但事实上,我一点儿也不信任你,你还不是一样?装得累不累啊,不如以后她不在的时候,我们就开门见山别装了,这样都能过得舒服点儿。”
鄢然表情不变,手上工作也没停下。
“若说我对娘子没有别的心思是假的,不过郎君放心,娘子已经跟我说清楚了,她不喜欢我,只拿我当弟弟。我自己心里也明白,无论是她的枕边人,还是弟弟,都是我高攀不上的位置,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辛玹不说话,鄢然又对他笑了下:“照顾郎君,不仅是因为娘子,郎君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
辛玹听完又嗤了一声。
不过没再说不好听的话,只当没这次交谈。
没一会儿,辛玹突然打了声喷嚏。
鄢然一惊,回头发现他养的猫不知何时又跑到了辛玹脚边。
辛玹还没发现,鄢然如临大敌,立刻喊来桂青让他抱走。
鄢然很担心辛玹的情况,连忙问他没事吧。
辛玹的表情倒是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的猫和娘子一样喜欢我,你不在的时候,它总想着来找我,都跑来好几回了。”
鄢然:“……”
“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在脚边跑跑跳跳,只要不往我身上扑,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鄢然还是有些紧张,辛玹问他那猫叫什么名字。
桂青每次叫猫的时候都只叫它“小猫咪”,辛玹让奚酥落给它取个名字,奚酥落说那是鄢然的猫,要取也轮不到她。
当时辛玹心里非常不舒服。那时候奚酥落还不知道他的大秘密。
辛玹认为这宅子里所有东西所有人都是属于奚酥落的,更不用说一只猫了,鄢然居然能拥有自己的猫?还有取名权?太可笑了。
奚酥落却跟他说,如果他愿意可以取一个,不过要征求鄢然的同意才能用。
辛玹当时想,奚酥落是不是疯了。
他给一只猫取名,居然还要征求别人的同意。
但或许是怀孕之后心情平静了许多,辛玹发觉自己回想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没了当时的怒火,反而轻飘飘地就接受了奚酥落的说法。
他很喜欢自己这样的转变,倒不是因为这是正确的。
而是因为他早就发现奚酥落喜欢这个样子的他。
“我没有取名。”
鄢然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我以为它很快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不想取了名字之后徒增伤心。”
辛玹问他:“为什么?”
鄢然沉默着,辛玹读懂了他的眼神,气笑了。
“因为我?”
辛玹白了他一眼,“那在你看来,是否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也迟早要出门去流浪啊?”
鄢然没说话。
辛玹也不再开口。
鄢然看着他,眼神有些担心。
辛玹嗤了一声,“忙你的吧,作为一个有权利给猫取名字的人,我还没有权利大到可以随随便便把你赶走。”
鄢然回头,忙碌了一会儿,问辛玹晚上想吃什么。
辛玹也不客气,一连点了好几道菜。
鄢然刚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辛玹受伤导致的后果,后来无意中知道了,便热心起来。
他咨询了好几个大夫,又自己找来许多本医书,比辛玹本人对这件事还要上心。
这一晚他非要帮辛玹用沾了汤药的毛巾热敷,辛玹持续拒绝,奚酥落劝他试试:“鄢然也是一番好意,万一有用呢。”
辛玹沉默着接受,鄢然帮辛玹热敷的时候,奚酥落就坐在一边翻书。
听到桂青在院子里说下雪了,三人都朝门口望去。
屋子里燃了炭火,非常暖和,奚酥落给辛玹添了件外衣,走去开了下窗户。
院子里果然落了雪。
“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鄢然“嗯”了一声,回头一看刚好对上辛玹那称不上多么善意的眼神。
“你再怎么讨好我,我也不会同意让你进门的。”
奚酥落“啧”了一声,“你真是草木皆兵,人家真心对你好也不行?”
“人家?”辛玹看着脸颊染上绯色的鄢然,又看向若无其事不觉得有什么的奚酥落,哼了一声,“反正我不会同意你进门的,但如果……”他顿了顿,道:“如果你已经在门里了,是我和妻主的弟弟,那倒可以勉强接受。”
鄢然怔了怔,转头去看站在窗边的奚酥落,还以为她没在看他们这边,没想到刚好眼神交汇,奚酥落的目光非常温柔。
这是给他的第几次机会了?
鄢然咬了下唇,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很好。如果一直带着无休止的奢望去追求一个不可能会接受自己的人,是会很痛苦的。
成为他们的家人,原本也是一个奢侈的愿望,对他来说,此刻多么难得。
鄢然点了点头。
奚酥落终于笑了,“还没有成为你的姐姐,已经开始吃当你姐姐的苦了,你也太倔了。”
辛玹又哼了一声,奚酥落看向他时,他的眼神收敛了许多。
是演戏吗?
在奚酥落身边总有这样的时刻,时间越久,辛玹就越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辛玹会刻意放缓脚步耐心等待着奚酥落身边的人跟上来。
他想,奚酥落有那样的耐心,他也应该学习着去做。
这其实不难,只不过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缘由,大抵是因为他表现得非常自然,奚酥落从来没有跟他解释过。
但渐渐地,已经不用奚酥落对他细心解释,辛玹自己似乎也能理解了。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知。
能让他的内心世界安静下来。
辛玹有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奚酥落呢?
因为她的长相?还是温柔却在某些情况下极度倔强的性格?
或许都不是,或许缘起,就是因
为她这样对待所有人。而偏偏在面对他的时候,将他一个人放在了她心里的高阶之上仰望着。迷人得要命。
不过奚酥落有阵子不仰望他了。
比起以前,辛玹更喜欢现在他们会在人群中寻找对方目光的时候。
辛玹发现,自己似乎在奚酥落的固有世界里找到了属于她的乐趣,甚至自己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地参与其中。
他曾经对这些不屑一顾,现在也没觉得多么有趣。
不过,存在着也挺好的,因为奚酥落喜欢。
她喜欢的人,喜欢的物,喜欢的小动物,都要存在于这世间,一件都不能少。
辛玹非常愿意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他不敢去回想那个没有奚酥落的世界有多可怕。
不知道是因为宣怀周的按摩手法,还是鄢然锲而不舍的热敷治疗,又或是辛玹的心理作用,他感觉自己的胳膊似乎正在一日一日地悄悄痊愈。
宣怀周跟他说等孩子出生,还可以试试针灸,应该也有助力。
奚酥落有些惭愧,两个弟弟对辛玹的帮助原本都应该由她来做,但她太忙了。
有一段时间,她早早起床出门,忙到大半夜才回去。
辛玹执意等她,奚酥落劝他要顾着孩子,孕夫一定要早些睡。
他这才在鄢然的监督下乖乖听话。
女主登基之后,大刀阔斧改革,像梁玉之流的乌纱帽根本就留不住。这也是她找过来报仇的原因之一。
凌城的变化不仅影响到了官场,商场也避不开。
奚酥落毕竟不如奚明月见多识广,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周卉桐还是打算计划备考。
但她借口女儿太小,又向周绮川申请了一年的休学,并且答应她明年一定好好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