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玹神色淡漠,跪得直挺挺的,一言不发。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辛时序想起之前辛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话,几乎要吐血。
“妻主……”
宣氏原本也很生气,但看到辛时序气成这样,只想当妻主和儿子之间的黏合剂。
“他肯定是说说而已,妻主别气了,你还不了解他,他这性子怎么可能愿意给人做小?”
辛时序冷哼一声,气呼呼坐下,胸口上下起伏。
宣氏走进辛玹,跟他说:“赶快和你母亲道歉,你是故意气那对父女的是不是?所以才说了胡话?”
辛玹冷笑一声,“她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肖想我。”
此话一出,辛时序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不过也只是一些而已。
“你不满意,大可以私下跟我说,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奚酥落表什么忠心?人家知道吗?人家在乎你吗?”
这话戳到了辛玹的心窝子,他直挺的背脊弯了些,看起来有些可怜。
宣氏上前安抚辛时序。
“妻主别气了,要我说,那齐氏带着女儿咄咄逼人的样子也是可气。难怪之前我们到奚家他都没机会冒头,那四女儿,怎么看都比不上三女儿。今日你也看到了,若不狠狠推掉,他非想逼着你同意不可。”
辛时序冷哼一声,看向辛玹,又长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这小祖宗什么。”
宣氏立刻附和,辛时序起身:“一会儿跪着吃饭,跪足两个时辰再起来,好好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
辛玹没说话,辛时序转身离开,宣氏不舍地看了儿子一眼,紧跟在辛时序身后离开。
辛家今日发生的一切,奚酥落暂时一无所知。
她这会儿正在药铺对账。
“掌柜的在吗?”
奚酥落骤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身体僵硬,一点点抬头,果然看到了宣怀周那张不谙世事的脸,和那双明亮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
第22章
怀春宁愿她不知道。
看到奚酥落的模样,宣怀周也愣住了,眼神躲闪着移开,没想到这药铺掌柜这么年轻,还……如此样貌出众。
宣怀周不同于辛玹,从小被规训着说男子该如何如何,虽说辛玹也没听……
反之,宣怀周几乎是被祖母带大的,祖母随性,教得他也肆意活泼。
他出门不习惯戴帷帽,围面纱,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今日……此时此刻,却有些后悔。
这女掌柜的眼睛真好看……
宣怀周这样想着,耳朵尖儿都红了。
奚酥落轻声开口问他:“你有什么事?”
声音居然也这么好听。
“我……”
宣怀周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又有些不舍,只敢小心抬头瞧一瞧。
他拿出一张纸来,小声开口:“这几味药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
奚酥落接过去低头查看。
宣怀周刚好趁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盯着她看。
他在凌城住过一阵子,见过不少名门贵女,没见过任何一个比她还清丽脱俗的。
宣怀周说不好为什么眼前的女子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震撼,让他变得这样手足无措。他只觉得对方气质出尘,自己站在她面前,观自己,总觉处处不足。
奚酥落叫来伙计,低语两句,确认了店里有,给了宣怀周肯定的答复。
宣怀周立刻开心起来,“果然……我问了好几家,都说若这里没有檀城就不会有了。”
奚酥落微微一笑,问他:“数量就按单子上的来吗?”
宣怀周点头,又问了价钱,伙计一边称一边回答他。
奚酥落已经转身到了后面去跟掌柜说话,宣怀周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她。
无奈还没能多看几眼奚酥落和掌柜的就掀了帘子进里屋去了,宣怀周抬脚进店,望眼欲穿。
没见她们立刻出来,宣怀周有些遗憾,他转头问伙计:“那是掌柜的吗?好年轻啊。”
伙计笑笑:“你不是檀城人吧?”
宣
怀周“啊”了一声,有些惊讶。
伙计笑着开口:“那是我们东家的女儿,不是掌柜,但掌柜也要听她的。”
“啊……好厉害。”宣怀周不由自主言语间就多了仰慕。
伙计看了他一眼,低头一边笑一边摇头。
宣怀周没看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拿好自己买的东西付了钱,里面的人还没出来。
他心里有些遗憾,但还是走了。
回去后,宣怀周先把药材交给祖母,然后想去看看表哥今日的身体情况,被祖母叫住。
“在前厅跪着呢,你别去凑热闹。”
“啊?”宣怀周大惊:“表哥身子还没好透,怎么能跪呢,天气这么冷……”
他等不及要去看看,被祖母拉住。
“祖母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们毕竟只是亲戚,寄人篱下。你知道的这些他的双亲不知道吗?还是罚了跪,这意味着什么?别去惹人嫌。”
宣怀周思索片刻,表面上答应了祖母,但在祖母忙碌时,出去找了仆从说话,问今日发生了什么,这才知道辛玹是因为当众拒婚被罚跪。
“……奚家?”宣怀周不明白:“是表哥一直想嫁的那个奚家吗?那他为什么要拒婚?”
“宣少爷才来檀城不了解,奚家有两个女儿,小少爷心仪的是奚三姑娘,今日来求娶的是奚四姑娘,奚三姑娘人中之凤,奚四姑娘……就有些不够看了。”
宣怀周明白了。
“……表哥真是勇敢。”
他不曾这样刻骨铭心地喜欢过谁,虽说祖母从没强迫他做过什么,但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一个女子这么不惜代价地去反抗长辈。
不知为何,他脑中突然闪过今日见过的那个女子的脸。
宣怀周忘却了祖母的劝告,还是去看了辛玹。
知夏跟辛玹一起跪着,一张脸苦瓜一样。
宣怀周悄然靠近,“表哥,你装晕吧,我会帮你的。”
辛玹现在看到宣怀周就烦,没搭理他。
宣怀周还在循循善诱,“我会去跟舅母说你的病还没好,这样会留下后遗症,她肯定就不会继续让你跪了。”
辛玹瞟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宣怀周没有在意,以为辛玹这会儿是哀莫大于心死,估摸着他对谁都是一样。
知夏开口:“宣少爷,谢谢你,娘子让跪两个时辰,快结束了。”
宣怀周松了口气,又对辛玹笑了笑,“表哥,那我去给你熬姜汤,去去寒,你可不能再发烧了。”
辛玹没理他,知夏还没来得及阻止,宣怀周就跑开了。
知夏扁了扁嘴巴,没想到宣怀周这么看不懂脸色,他难道看不出来辛玹很不喜欢他,很不想看到他吗?
这么主动献殷勤……知夏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好了。
辛玹被搀扶着一瘸一拐回到房间没多久,宣怀周的姜汤端来了。
“我不喝,你拿走吧。”
宣怀周执意交给知夏,说还给他准备了一碗。
知夏不能拒绝,进退两难,只好端了自己那碗在旁边无声喝着。
辛玹从来没有被罚跪过,更不要提跪这么长时间了。
但他心里没有太多感觉。
如果放在以前,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恨极始作俑者奚悦儿父女。
但现在,他一颗心像被挖空了似的,已经没有力气去怨、去恨了。
他总是想到母亲说的那句话,奚酥落不知道他的心意,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不知道他遭受了什么。
但辛玹宁愿她不知道。
因为他很清楚,就算奚酥落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那样会显得他更可悲。
“表哥,别难过了,虽然不知道你心悦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但她不选你,就是她眼光不好,为什么不换个人呢?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好的女子啊。”
辛玹皱眉转头看向一脸懵懂的宣怀周,他眼神清亮,辛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安慰他,但就是这幅样子,很招人烦。
“你懂什么。”
宣怀周弯了下唇角,小声道:“我确实不懂……”
他笑了一声,“但是一直追逐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是很累吗?”
辛玹盯着他,眉头紧锁。
宣怀周这个蠢货,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上一世奚酥落只对他情有独钟,这小子还不是不值钱一样往上贴。
他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还有奚酥落……
辛玹眼神充斥着难过,低下头。
奚酥落之前一直追着他,是他蠢,罔顾了她的一片深情。他现在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在赎罪。
“表哥,别难过了。”
宣怀周轻轻帮他揉着膝盖,辛玹瞥了他一眼,“你能别烦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