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酥落依然没有接,辛玹眼神变得有一点忧伤。
“是我亲手绣的,我做了好多个,原本还有个更好的,可惜弄坏了,时间来不及,只能送你这个了。”
奚酥落手都没抬,摇了摇头。
原本或许还能当做普通礼物收下,虽然也说不太过去,但辛玹说是他亲手做的,那就不可能收下了。
男子的绣品送与女子手上,这代表着什么,他们彼此的心里都很清楚。
辛玹料到了奚酥落的态度,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不止这些,那天我在高山寺给你求了一道平安符,请大师开了光,也放在里面了,你拿着吧,它能保你平安,也能让我放心。”他小心地问:“你信命吗?”
奚酥落没有回答,低下了头,手指慢慢合拢握了拳,心情急转直下。
明明从今天一早起来,到意外发生之前,她都觉得很幸福很圆满。
为什么?
为什么会见到这个人?为什么一见到他,快乐不见了,圆满也不见了,就只剩下悲哀和痛苦?
“我不要,我也不信命。”
奚酥落残忍地开口:“辛二公子,可能是我以偏概全,但看到你这个偏执的样子,我认为,离你远一点儿我才会平安。”
辛玹像是一瞬间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他哭了。
奚酥落秀眉微蹙。
他居然又哭了。
回来以后,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奚酥落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总会搞成这个样子。
就不能有老死不相往来,互相不牵涉但都平安无事的一生吗?
奚酥落吸了下鼻子,蹲下把地上沾了灰的香囊捡起来,还给辛玹。
辛玹别过了脸,耍小脾气般开口道:“不用还给我,你不要就扔了吧,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奚酥落捏在手里,沉默着不说话。
辛玹冷笑一声,“有什么的,一个香囊而已,能代表什么?你就这么害怕跟我扯上关系?”
奚酥落以沉默作答。
辛玹转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既然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为什么还想着要娶我的表弟?为什么他可以?”
奚酥落一瞬间愣住了。
可能是因为辛玹的眼神和语气太具有侵略性,也可能是因为没想到会突然听他说起宣怀周,亦或者她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辛玹知道。
奚酥落紧急回想了一下,她记得自己嘱咐过奚明月,难不成是她那日在辛家露出了什么端倪被辛玹看了出来?
辛玹见她不说话,像是呆住了的样子,又是一声冷笑。
“你喜欢他?”
这话虽说从他嘴里问出来,但“喜欢”两个字出口的一瞬间,反而是他胸腔里的东西感受到了真切的疼痛。
奚酥落默了默,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
辛玹笑出了声,眼底却全是冰冷寒光。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睛,道:“奚酥落,老实讲我的脾气没有你看到这么好。为了你,我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不过是想跟你在一起。我可以为你改变,变成一个脾气温和的辛玹,甚至,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得到。你避着我,躲着我,我都没有生气,但你因为想让我死心,所以要娶其他人,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奚酥落,我不管你信不信命,终究,你这一生一世,都注定只能跟我在一起。”
奚酥落听愣了。
“掉下桥的人就是你吧?我看你是把脑子摔坏了。”
辛玹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当然不是我,可你猜是谁?”
他的眼中满是怨毒,奚酥落从没见过这样的辛玹。
在她的印象里,辛玹拿世上所有人当玩物,从来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做的很多坏事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日子无趣。
他的恶,是天生的。
所以总是带着天真的残忍。
但此时此刻,他却像是被谁深深伤害了似的。
奚酥落思忖片刻,笃定他又在演戏。
这通常也是他打发无趣人生的方式。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被骗到过。
辛玹会跟她撒娇,也会对她发脾气,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导致真假难辨。
他甚至会说“我不喜欢xx,你去杀掉他好不好?”这样的话。
奚酥落开始没当过真,后来才知道他是真的会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想到杀人,就希望对方不要继续存于世上。虽然那是后期的他。
她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
“是——”
她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脚步后移的动作出卖了她的心。
“就是我那个倒霉的表弟咯,不过你放心,他没有死,受了点伤,流了点血。”
辛玹歪着头指向他们身后:“就是从那里摔下去的。”
奚酥落呼吸急促,咽了咽口水,咬牙切齿道:“是你——”
“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
辛玹轻笑了一声。
“人太多了,他被另一个看热闹的男人失手推了一把,那时我可不在他身边,很多人都看到了,你不信可以去问。”
奚酥落攥紧了拳,看着辛玹白皙纤细的脖颈。
杀了他吧,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会再被他纠缠,也不用担心身边的任何人会在什么时候被他有意或无意迫害,不会害怕有一天他会因为生活无趣,而突发奇想要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辛玹的眼神变得无辜感伤,“你看起来……似乎希望受伤的人是我,似乎希望我……会因此死去。”
奚酥落头脑清醒了一瞬,她喉头微动,没有说话。
辛玹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比今晚之前的任何一次看起来都要真诚。
“如果我会死,希望是死在你手里。”
奚酥落眼神闪烁:“你真的很瞧得起自己。”
“是。”辛玹笑了一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一贯如此。”
他轻声开口:“你信命也好,不信命也罢,跟你在一起的人最终只可能是我,别的人,任何人,都不可能占据我的位置。奚酥落,这就是命,我的命,你的命,早早就绑在一起了。”
奚酥落看向他。
“你是在威胁我?你是想告诉我,我对他的……反而会害了他?”
第30章
落雪我能做得到任何事情,却偏偏杀不……
“怎么会呢?”
辛玹微笑看着奚酥落,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默了默,垂下眼睫,面上笑意全然退去,轻声道:“是他自己运气不好,就爱去不该去的地方,凑不该凑的热闹,如果安分守己待在家里又怎么会出事呢。”
这些话,奚酥落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
辛
玹分明是……他……
总之,这件事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奚酥落定了定神,问他:“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真的没事,不过断了条腿,养一养就好了。”
辛玹笑笑,“但我劝你少关心他一些,你看,你刚想娶他,他就断了条腿,再关心下去,他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情呢。”
奚酥落深吸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她能感觉到,今晚辛玹除了刚刚见到她的那会儿是真的开心,其他时候他一直带着怒气怨气。藏在他的一颦一蹙、一言一语之间。
气氛胶着之时,知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到奚酥落微微惊讶一瞬,立刻收敛了神色,恭敬地叫了她一声,然后对着辛玹低声开口:“公子,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辛玹微微颔首,然后凝视着奚酥落,但奚酥落不为所动,一句寒暄的话也不讲。
良久,辛玹终于放弃从她那里索取些什么,转身离开。
留奚酥落一人立在桥上。
过去了好一会儿,奚酥落才意识到手里还拿着那个辛玹说是他亲手做的香囊。
简直是个烫手山芋,扔不得,留不得。
她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把它收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落了雪。
和烟看到奚酥落,立刻迎了上来。
“姑娘怎么才回来?落雪了,刚打算出去寻姑娘呢。”
奚酥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越过和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和烟觉察出不对,立在房门外小心地往里看。
奚酥落定住,又转过身往回走了两步,跟和烟开口:“城中还有哪位大夫能出诊,你可知晓?”
和烟立刻聚神,忙问道:“姑娘哪里不舒服吗?”
“不,叫去——”
奚酥落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愣神了一下,忽然想到受伤的人是宣怀周。
他自己本身就懂医术,就算医者不自医,他祖母还在呢,全檀城哪个大夫能比得过他们祖孙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