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被一个癫狂的秀才缠上了。
霓云虽身在勾栏,但心比天高,深切期望着谁能救他脱离苦海。
所以两次见面时对奚酥落的温情脉脉并不是独一份。
他采取了广撒网的策略,盼着若是有一个被他看中的女子能帮他赎身,娶他回去,他的苦日子就结束了。
诚然是个苦命人,但霓云对挑中的女子存在着自己的标准。
有钱,有貌,有德,有才。
条件有主次,分先后。
焦雨调笑,说奚酥落是他名单中的头一位,和之后的隔着非常客观的距离。
奚酥落瞟了她一眼,笑不出来。
焦雨说,那位李秀才就是霓云先主动出手勾搭的。
李秀才不是檀城人,过年间访友和朋友一起去融雪楼消遣,遇到了霓云。
听闻李秀才样貌清秀,初次和霓云见面彬彬有礼,对其百般讨好。
霓云也挺受用,可惜看走了眼,那日李秀才的慷慨和礼貌全是装出来的。
后来他才弄清楚 ,李秀才家境贫穷,初次见面时展现出的种种优点不过是因为她不想在朋友和霓云面前失了面子。
衣裳是租的,家境是吹的。
霓云自然不肯继续跟她浪费时间。
没成想那是个疯子,说自己从未如此对谁倾心,从小到大入她眼的只有霓云一人。
不仅对他死缠烂打,还恶意恐吓。
不准他再接待别的客人,否则就是对自己不忠。
融雪楼也不是吃素的,雇的打手让李秀才吃了不少苦头。
那事并不光彩,尤其霓云是花魁,名声在外,于是事情被压了下来,鲜少人知。
霓云对外说自己在高山寺养病,实则一方面是为了躲李秀才,另一方面是静待事件过去,听听风声。
后面的事,奚酥落就明白了。
李秀才养伤期间,这事并没有发酵,多数人都不知道,霓云认为事情过去了,便回了融雪楼。
见到奚酥落之后,想到李秀才的癫狂样儿,急不可耐想缠上奚酥落,让她为自己赎身。
想来辛玹说的是对的。
即便霓云那夜说他什么都不在意,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奚酥落有什么弱点。
他一定很有信心,认为自己只要和奚酥落发生了关系,便可以轻松拿捏她,就算出身不容他做个侧夫,到奚家当个侍君也比继续待在融雪楼担惊受怕好得多。
装得多么情真意切,但奚酥落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最合适的跳板。
得知这一点,奚酥落反而轻松了不少。
若是真心使然,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娘子是对霓云公子有意思吗?”
奚酥落微怔,“自然没有。”
发现焦雨似乎松了口气似的,奚酥落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小的赶着回来给娘子回话,只听了个大概,并不清楚全部内情,但霓云公子那边出了些事……若是娘子对他无意,不打算收他进府,便与娘子无关啦。”
奚酥落眉头微蹙,“出了什么事?”
“听说,就今日晨起时分,一男子闯入去找花魁说要讨个公道,骂他勾引了自家娘子,说了许多浑话,那时还留在融雪楼里的不是醉鬼就是累极了的憨货,没人及时出手阻止,让那男人得手了,伤了霓云公子的脸。”
奚酥落问道:“很严重吗?”
焦雨点头:“听说是的,似是毁了容,以后肯定境遇凄惨,估计这会儿已经传开了。”
奚酥落抿唇思索,居然这么巧吗?
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就自食恶果了?
不过……
倒省了一桩事。
奚酥落决定不再理会这个人,也不再回想这件事。
周卉桐得知奚酥落要带着夫郎在外独住,十分羡慕,看得出来她也想脱离母亲,不过理由和奚酥落截然不同。
做不到的事不必讨论,奚酥落只安慰了她两句,让她好好考试。
周卉桐又说起霓云,言语中满是惋惜。
奚酥落听她说了才知道霓云已经不在融雪楼了。
“容貌毁了,草草嫁给了一个穷酸的秀才,跟她回乡去了,真是可惜。”
奚酥落心头一动,问她那秀才姓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
周卉桐道:“总之不是檀城人,听说是过年的时候来探望朋友,去过融雪楼,很中意他。”
她叹了口气,“堂堂花魁公子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突然话锋一转,她道:“不过他容貌毁了,若留在融雪楼或是檀城,没人不认识他,下场更惨,听说那人真的很喜欢他,容貌坏了也不在意,愿意带他走,也算不错了。”
奚酥落暗自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有点儿过分巧合了,但只是一闪而过,没再深想。
周卉桐学累了,除了学习什么都愿意做。
自告奋勇非要帮奚酥落搬家。
辛玹不喜欢周卉桐,奚酥落每次去融雪楼都有她的事儿,如果她不是奚酥落最好的朋友他早就……可惜现在想了也没用。
但是当奚酥落说起鄢然也要跟他们一起搬出去的时候,辛玹没忍住。
他问奚酥落,是不是因为周卉桐。
奚酥落一脸莫名,“这和卉桐有什么关系?府中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我房中人,我不带上他,让他如何自处?”
辛玹心中憋屈,突然有了个主意。
第52章
一更我今天好难过。
“不行。”
辛玹只是开了个头,奚酥落就无情拒绝了,看起来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愣了一下,即便很想保持好情绪状态也还是失败了,面色阴沉。
“为何?他已到了适婚的年纪,我让媒人给他找的姑娘各个身家清白,品貌端正,还没让他看看呢,妻主就先说不行,总该问问他本人的想法,兴许他也不想留在我们身边呢。”
奚酥落看着面前的人,显然有些怒意。
她大概能猜到辛玹的想法,以及原本打算趁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什么、怎么做。
若不是她先发现了媒人递到知夏手上的画册,恐怕这个时候鄢然已经被他强行逼着和某个陌生的女人订了亲。
那小孩儿脾气太软,虽有一股子倔劲儿,但面对辛玹这样咄咄逼人的人是使不出来的。
奚酥落太了解他们了。
“问他自己的想法?”
她冷哼了一声,“你会怎么对付他我很清楚,你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让他乖乖就范且表现得毫无怨言。”
辛玹整个身体骤然僵住,嘴唇微张,却一时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就不能当他不存在吗?”
也不知道怎么的,辛玹听到这话眼圈突然就红了。
“因为他存在!”
辛玹说完,握着拳头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暴戾情绪。
奚酥落看着他,一言不发。
突然,辛玹停住了脚步,转头凝视着奚酥落。
“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他了?”辛玹的语气似在控诉她的不忠,听起来很委屈,“虽然你还没有碰他,但你不允许他成为别的女人的夫郎,是因为你迟早要收了他,是不是?”
奚酥落的表情已经充分展现了她内心的无语。
“你脑子除了这点儿事情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是吗?”无论什么事情都会率先想到暧昧,色欲,男女之情。
奚酥落起身,懒得跟他继续辩驳。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强烈的感觉其实是“不方便”。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空调,没有很多她在现代社会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但这个背景环境规定成俗的社会基本秩序致使她的成长和生活是“方便”的。
奚酥落曾经并不习惯,包括现在偶尔也会忘记男子和女子社会地位不同,男女各自在意的东西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但她此刻,很感谢自己穿来的虽然是古代社会,背景却是女尊男卑。
她身为女子只需要做出决定,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包括她的夫郎。
奚酥落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上一世自己处处让着辛玹。
那是因为她喜欢他,而不是她真的卑微。
很明显无论是那个辛玹还是眼前这一个,都并不能很好地适应这个世界。
“辛玹,我只告诉你,除非有一天他亲自跑来兴高采烈地跟我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真心且热烈,让他奋不顾身想要和那个人结为连理,白头一生,否则,你不要妄图掌控别人的人生,不要试图对对方的将来指手画脚。我不是单单说他一个,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都不准动。”
辛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好像根本没来得及听进去最后的部分,他咬牙质问,“你为了他跟我吵架放狠话?”
奚酥落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最生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似乎可以冷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