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娘子还没有下落，郎君这个样子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直到帮刘玉琴送信的人上门，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唯独辛玹。
他只要见不到奚酥落本人，就坚决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
现在，他找到奚酥落了，见到她了，为什么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先前是担心，现在是……一种飘忽不定的细密惧意和紧张。
奚酥落明明就在她眼前，他却像是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她。
她想跟我说什么呢？
她刚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是吗？
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辛玹这样想着，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抢着说了那么多话。
他想到自己从进门起到现在，奚酥落还没有开过口，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妻主。”
辛玹想让她先换身衣服，突然想起来自己出门太急没帮她带，又想着去备热水让她先泡个澡，刚说出两个字，奚酥落开口了——
“这个给你。”
奚酥落递过来一张折好的纸，轻飘飘的，不是自己进门时她写的那一张。
这是她之前就写好的。
“是什么……”辛玹下意识接过来，等他打开，再想脱手已经晚了。
辛玹瞳孔紧缩，心跳停了一瞬，呼吸凝了凝。
奚酥落望着他，轻声回答：“和离书。”
辛玹听了她的话，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
他提问的语速很快，尤其在看到和离书右下角奚酥落的名字时……
辛玹突然觉得怒不可遏。
他利落地撕碎了手里的东西。
“奚酥落，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玹一向在愤怒的时候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他在家的时候就想着奚酥落是见过宣怀周之后突然失踪的，那么她的失踪必然和他脱不了关系。
结果！居然？！
她不是失踪，而是躲起来给他写了封和离书？
难不成是想跟他和离之后和宣怀周再续前缘？
这么久了，他努力了这么久！结果在奚酥落看来他还是横亘在她和宣怀周中间的一块绊脚石是吗？！
“字面意思。”
奚酥落可惜地看着被他撕成碎片的那些，轻轻叹了口气。
她今天的状态不好，再写一封整整齐齐的可能有些难。
“你让他住在落霞苑，我还没说什么，你回来就要跟我和离？！你是不是被狐媚子迷了心窍了？！”
辛玹气得浑身发抖，头晕眼花，先前的惶恐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他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奚酥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一个满面怒容，一个神色淡然。
良久，奚酥落笑了一下，带着嘲讽的意味。
“辛二公子，你看问题永远只看到你在乎的部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觉得我做的决定是因为其他人。”
辛玹眼尾发红，他睫毛轻颤，闭了下眼。
咬牙切齿道：“不然呢？你从一开始就想娶他，现在难道不是被他蛊惑，听他说了什么，所以想抛开我？！”
奚酥落嗤笑一声，看到这么气急败坏的辛玹，她的头都没那么疼了。
“为什么？你不清楚吗？”
奚酥落看着他，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眼尾。
“演了这么久，你都不累的吗？
那一次……你是想到了什么才愿意重蹈覆辙吃下那个水果？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哪怕被威胁到了生命，还要坚持留在我身边？”
辛玹美眸微凝，表情惊疑不定。
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了。虽然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还是知道了。
辛玹胸腔的心脏快要破体而出，他努力平复着呼吸，想重新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
“妻主，你在说什么？”
奚酥落非常细微地偏了下脑袋，她眼中不带一丝感情，还是在微笑。
她收了手，离辛玹远了些，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似乎疲倦极了。
“无所谓，你不懂我在说什么也没关系。”
奚酥落睁开眼睛，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
她一直都觉得辛玹的这张脸是造物者的炫技之作。
没有一处不好看，甚至都挑不出哪一处最好看。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确定自己最喜欢他这双眼睛。
可能是刻意为之，也可能是无意的，他善于用这双眼睛俘获她的心。
跟他成婚的这段日子，即便下定决心不能重蹈覆辙献出真心爱上他。
心情平和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睛，偶尔还是会为之一颤。
奚酥落平静开口。
“辛玹，我跟你在一起已经好累好累了，你不承认，没关系，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需要接受结果就好。我要跟你和离，你签了和离书，我会去跟两边的亲人解释，不会让你为难。”
奚酥落顿了顿，又道：“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你可以直说，若我能给，我也不会吝啬，但若是关乎我的家人、朋友，有可能会伤害到他们的话，我是不会配合的，你继续纠缠已经没有胜算。”
辛玹的眼泪倏地掉下来：“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奢求任何东西。”
第85章
二更你对我有恨，应该向我讨回的不是……
奚酥落并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你说没有便没有吧。”
她的音调很平，“那你把和离书签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别两宽。”
奚酥落皱着眉拿起笔，打算再写一封。
谁料到手里的笔突然被辛玹抢了过去，直接扔到地上，摔成了两截。
“我不签！”
辛玹抽泣着，满脸是泪。
“你不用写了！你再写多少封我都不会签的！”
他哭着停不下来，终于确定这一次奚酥落是一点儿都不想要他了。
奚酥落不会再要他了。
他努力那么久，为什么还是这样？
他们成了亲，成了妻夫，原以为还有后面那么多的岁岁年年……
可是……以后的日子，奚酥落都不要跟他过了，她不要他了。
“我不要跟你和离，绝对不可能！”
奚酥落的反应一直很平静，辛玹的眼泪似乎对她已经没了作用。
她看着他哭着说话，也不插话，等他说完了，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到了。”
辛玹一愣，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奚酥落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我知道你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签下和离书，所以，我还准备了这个。”
辛玹的脸上一开始还有茫然。
但等奚酥落递来那张原本放在她左手边的折好的纸，辛玹的心脏咯噔一下，往下沉了沉。
那是他刚进来的时候奚酥落在写的东西，他猜到了那是什么，但依然不敢相信奚酥落真的会那样对他，不可能的……她怎么会狠心到这种地步？
辛玹并没有抬手去接，眼泪还在掉，根本停不下来。
奚酥落并不催促他，眼神和表情都没有变化，她自顾自把那封休书展开，放在桌上。
辛玹看都不看一眼，从头到尾都只盯着给他写休书的人。
奚酥落缓声道：“如果你坚持不签和离书，那么，我会给你一封休书。”
她道：“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毕竟比起休书，和离书对你会更好一些，对我们两家，也更体面一些。”
“你、要、休、了、我？”
辛玹哭得几乎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但仍然能看得到她点头的样子。
他听到奚酥落说：“比起休书，我更希望我们可以和平分开，如果你能签下和离书，场面会好看得多。”
“好看？你不过是想踹了我，场面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辛玹的胸膛上下起伏，几乎气得喘不过气来。
“奚酥落，随便你，和离书我不会签，休书我也不会要，你写多少我撕多少，我才不关心场面好不好看，反正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奚酥落听到这种话，也不发怒，她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叹了出去。
起身，抚了抚衣裙。
今天太狼狈了。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些，说完了，你走吧。”
辛玹抹掉了眼泪，终于可以看清楚奚酥落的脸了，可没一会儿又看不清楚了。
“我知道你现在只是看起来冷静，我明白你心里有一堆的疑问……”
辛玹吸了下鼻子，他放弃抵抗了。
他原以为只要坚持不承认，或许还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但奚酥落的表现让辛玹真正意识到，奚酥落并不关心他承不承认，她只是跟他陈述自己要做的事，甚至没打算征求他的同意，只是通知他一声。
“……我可以解释，你问我啊，我都说的清楚！你不要这样，不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不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有怒气，你不要抛下我，酥酥，你对我有恨，应该向我讨回的不是吗？你是个生意人，这种账都不会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