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镜还是没有说话,她选择无视他,无视是最好的办法。
见她没有说话,雒义也不继续问了,他终是张开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
姜镜又睡了一觉。以前小时候她就生过这样一场大病,把爸爸妈妈都吓坏了,也就是那天她被诊断出有先天性心脏病,是隔代遗传,家里人都在哭,愧疚是自己害了她,他们每天换着花样给姜镜做清淡的美食,变着法逗她开心,让她不要长时间睡觉,可姜镜实在是太困了,总忍不住想休息,一休息就是好几个小时。
等她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身边空荡荡的,没有家人的欢声笑语,只有汗湿的手心,姜镜顺着自己的手看着雒义的。
熬夜的雒义,枯坐的雒义,照顾她的雒义,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雒义吗?
姜镜稍微动了动,他就立马醒来,不知道为什么,姜镜的心脏有些酸涩,也许是想起了爸爸妈妈吧,如今他们都不能在她身边,现在只有雒义,这个既是她的仇人也是她爱过的人。
“还难不难受?”
他第一句话就是问她。
姜镜摇摇头,“我想喝水。”
雒义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他喂着她喝下,又拿纸擦了擦她的嘴,“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嗯。”转眼间姜镜又躺下。
雒义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姜镜也了解他,看出他暗藏的情愫,带着一丝……无措?
可姜镜太累了,没有主动跟他说话。
雒义还握着她的手像是一刻都不能放开那种。接着他道:“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
“放我离开。”
“我不干涉你的所有,美院的研究生我给你安排好了,等你出院就可以直接去,我们分房睡,出门不用跟我报备,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要每天都能看见你。”
病房笼罩着朦胧的光,风轻送吹动窗帘。
雒义的声音低到尘埃,姜镜第一次见他这样。她的沉默像一条无形的线牵扯这两个人的心脏。
只要她一直没回答,雒义就一直看着她。
他等得起,一秒一分,一天一年,他只要她在身边,她要离开,这一点他绝不能容忍。
“可以吗?”他继续问。
姜镜疲惫道:“再说吧。”
她可以不搬走,可以利用他,让他尽快把爸爸接出狱。
“好,听你的。”雒义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姜镜又重新睡下。
雒义在她醒来之后,那颗心脏就不再停歇。他一直守在她身边,要她一直给他回应,用手握了又握,紧的时候姜镜能明显感受到他掌心之下和心脏一样的跳动。
姜镜竟觉得这样的依靠有些心安,跟小时候一样,一醒来就有人陪在自己身侧。转眼间,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会在这个伤害她的人这里得到名为“心安”的感觉。
更可笑的是,下一秒雒义问她——
“姜镜,你还爱我吗?”
“你说你曾经爱我,那现在呢。”
问题扭曲又怪异。
这个答案没什么意义,雒义却很执着,“只剩一点也行。”
姜镜睁开眼,“我不爱你了。”
“雒义。”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叫他的名字,没有争吵,没有针锋相对,他们的沟通只存在于说冷冰冰的话,姜镜不会温情开口,“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雒义顿了下,扯唇道:“试试。”
“我们重新开始。”
他的语气,带着诱哄,带着难以察觉的低声下气和轻微的颤抖。
姜镜还是选择不说话。
她想起雒义回来的第一天夜晚,当着这么多人折辱她,深深地刺痛她的心。
要是她是一株草,随风飘摇,被雒义抓住了顶端,那她也要带着他一起下沉。
*
姜镜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的院。几乎每天都能看见雒义,他很忙,每次忙完都会来医院,然后每晚都守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坐到天亮。
这一天姜镜终于住院。
她的精神气恢复了很多,仔细看脸上也有红光,跟发病之前大差不差。
外面的枝叶已经茂密,这个春天进行了一半。
看着天气这么好,姜镜提出道:“今天我想自己出去逛逛。”
这些天雒义都很依着她,对她有求必应,不过都是基于他眼皮子底下。
而今天是她第一次提出单独出门。她想看看雒义到底能不能给她所谓的自由。
果然,雒义不说话了。
“不可以吗?”
姜镜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雒义是大少爷劣性,往常她这样问他,他大概会掐住她的下巴说她没资格向他提要求。
他会生气、会威胁、会掌控一切。
“我已经好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姜镜又重复了一遍。
雒义的眼睛含着复杂的意味,姜镜感觉自己在那眼神下无所遁。
难道……
他又要继续胁迫她了吗?
姜镜这样想,没等她反应过来,雒义说:“我和你一起。”
“可是我想自己一个人。”姜镜道:“你说我做什么你都同意,不是吗?”
“好,我答应你。”
雒义嗓音沉下来,最终还是妥协了,“那我给你派个司机。”
*
夜晚的贡京繁华辉煌,是一座不夜城,姜镜因为雒义而讨厌这个城市,但又不得不承认它的美。
她独自走到江边,吹着河风,感觉这些日子终于安稳了下来。
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也不用再躲躲藏藏。停留的时间里她难得感受一次生命的存在。
而走在河边,她不期然遇见一个人——小佟。
距离上次参加完何宗璟的葬礼她们都没有再见面,一瞬间姜镜还有些恍惚,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小佟倒是走了过来,“姐姐,好久不见。”
姜镜微笑回应,“好久不见,最近很好吗?”
“挺好的,最近公司很忙,忙起来就不会想这么多事情了。”
“你还在之前的公司吗?”
“不是,我已经辞职了,我怕睹物思人。刚开始我都没办法吃饭,一吃饭就想那些事情然后流泪,我妈妈就说让我辞职吧,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我想也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又找了个工作。”
“挺好的。”
“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还是老样子。”
姜镜没有朋友,更别说说话的人,她感觉自己快要变得不会社交,她必须要尽快脱离这种环境才好。
“你还跟那个人吗?”小佟说:“就是那个……雒义。”
小佟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
姜镜愣了下,没有说话,相当于承认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小佟说。
“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离开他。”
“是啊,他的手段这么恶劣,说实话姐姐,我挺心疼你的。”
“我现在还好,他……”姜镜想了想,“最近变了很多。”
“变了很多?”小佟对此表示质疑,“你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姜镜又何尝不知道呢。她继续沉默,在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她学会了沉默。
最后两人又寒暄几句然后告别。
姜镜看见她的背影,心中怅然,觉得太色也不早了,于是回去还是回到雒义的别墅里。
刚到,她一进门就看见雒义坐在沙发上看见她回来了便站起来问她,“今天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不似往日的质问,但骨子里的戾气淡淡显现。
姜镜毫不留情地说:“和你有关系吗?”
47
第47章
◎比起掌控欲,他更迷恋她。◎
和小佟见面之后更加印证了姜镜的苦楚。
她可以在这一刻挖空雒义,可以谴责他,可以用尖锐的话戳痛他的心脏。
她在等他的反应。
她猜他在下一秒会暴怒地摔东西,说她翅膀硬了。
姜镜在测试,测试雒义是不是真的变了。
然而他低下眼睛,仍旧是那张盛气凌人的脸,却不再躁郁。
“不早了,休息吧。”
姜镜放下心来。
她自旋转楼梯上去,不再看他,只剩雒义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雒义答应了她分房睡,姜镜准备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另一个房间。她在收拾,丑丑跳到她的脚边,姜镜把它抱起来,好久没见这个小家伙,已经玩野了,到处乱跑,余光中她瞥见有人站在房间门口,定睛一看是雒义。
姜镜别过头,她已经没那么惧怕雒义了,甚至说,单方面是他怕她,怕她随时会死掉。姜镜不懂雒义这种扭曲的情感,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他出声,“我叫人给你收拾。”
“不用。”
姜镜的话还没说完,雒义眼神一示意,身后的佣人便都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