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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时,奶奶正在院子里煮药,一股草药香扑鼻而来,热气熏得人晃眼。
田弄溪带着采购的大包小包闪进灶房,放下东西,探出头问:“您病了?”农村老人不舍得花钱,小病捱捱就算过去了,如今大张旗鼓地煮药,田弄溪心里莫名突突的。
她实在是不知道剧情未来走向,总觉得跟走在大雾天里一样,稍有些不寻常之处就会忍不住心慌。
奶奶杵在那,点头不像点头,摇头不像摇头,只是说:“没什么大事。”
田弄溪烧水的手顿住,“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身子不爽利?”
农人几乎每天都要下地,妇人更是要打理家中一切琐事,腰酸背痛是常有的事。
奶奶*只是笑,“你叔孝顺,给我开的药。”家里钱都在老头子身上,她只有洗衣做饭的本事,自然也没有花钱的道理,硬生生听出了孙女几分盘问的意思。
田弄溪哪里知道她想歪了,见她不愿多讲,只是猜测是什么补药,也没多问,就着凉水把刚买的菜洗了一遍。
刚洗完准备拿去灶房,轻掩着的大门“吱呀”一声,林峦拎着竹筐迈步进来。
他穿了身不合身的麻衣,裤脚还短一截,是田弄溪从衣柜里翻到的大哥的旧衣服。
田弄溪问:“浇水了吗?”
“嗯。”林峦递过竹筐,里面是满满的小白菜。
他洗了手,和坐着煮药的田奶打了声招呼,又说:“没事我就去沐浴了。”之前手快,把问寻无许都派去做任务了,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踪迹,今日只好自己上阵,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农田里浇水,偶然抬头时只有几只飞鸟飞过,还沾了满身的泥腥味。
很像造反被流放了。
田弄溪摇摇头,指了指正在烧水的锅,“这是杀鸡用的。”言下之意是,你等着吧。
她突然想起来刚买的话本,拿着菜喊林峦,“来。”
林峦跟着进了灶房,脸比刚到家时还臭。
田弄溪一转身吓了一跳,拿着话本的手僵住,要递不递的,问:“你、你不识字?”
她怎么忘了这茬?
可林峦气质出众,不像不识字的啊,难道他说得是真的——他真父母双亡,自小流浪?
可,田弄溪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林峦——他哪来的那么多衣裳?
她脑海中的画面从富商私生子想到每日出门以色侍人的小倌儿,表情越来越狰狞时,林峦终于合上书本。
他垂着眼,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凑近问:“你识字么?”
语气陡然柔和起来,温柔得像小时候去孤儿院调查适龄儿童上学情况的工作人员。
田弄溪脑子短路了一瞬,诚实道:“识啊。”又看向林峦弯起的眼角,回过神来,忙摇头,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直视他。
林峦没问一个生存都成问题的农女怎么会识字,他只是笑了笑,直起身,拉远了二人的距离,轻吐:“多谢……二娘。”
锅内沸腾的水“咕噜噜”冒了起来,险些溅到田弄溪手上,她往旁边一躲,视线紧紧跟着林峦动作的手。
“啪嗒”一声,锅盖被盖上,环境无情地变得安静,空气像是突然被抽干。
田弄溪听见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她偏过头,不想再看见林峦探寻的眼睛,开锅盖的动作都用了几分力。
“我给自己换了个名字,怎么了,不行?”她全心全意盯着冒泡的水,接过林峦递来的菜扔进锅里,神色忿忿。
饶是原身不识字,她这话也说得颇有底气。
毕竟魂穿就算是验身也查不出什么,更何况——田弄溪眉梢轻挑,看向身份更扑朔迷离的林峦,心想:就你还查身份呢,玩不好得狼人自爆了吧。
“很好听。”
“什么?”田弄溪高涨的气势被打击,皱着眉问。
“很、好、听。”林峦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
“……谢谢。”一拳打在棉花上。
田弄溪取了筷子,将烫熟的菜取出来放在碗里晾凉,又用葫芦瓢取了一桶热水备着杀鸡,又把筷子横过来放入锅内,将两个生鸡蛋安稳置于筷子上,最后将锅盖一关,拍拍手。
“让一下。”
“好。”林峦侧身让田弄溪出去,看着她袖子一撸就要抓鸡,问:“需要我助你吗?”
田弄溪略一沉思,单手拎起鸡的两个翅膀举到身前,怀疑道:“你可以吗?”
林峦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走上前,“可以试试。”
二人一人拎着鸡,一人拎着刀和桶转移到了院里。
拔毛、割喉、放血一气呵成。
不多时,鸡就没了气息。
田弄溪蹲下身用水瓢烫了烫鸡全身,又迅速拔干净鸡脖子以外的毛,全神贯注的同时还不忘让林峦去灶台把鸡蛋拿出来。
林峦拿出鸡蛋的同时,田弄溪拎着干净的鸡进了灶房。
林峦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田弄溪忙着把鸡腿剁下来,抽空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把叔母给我的簪子当了五十两,想做点小生意。”
“……”林峦回忆起那价值不菲的并蒂金莲步摇,淡淡嗯了声。
“五十两白银。”田弄溪还在沾沾自喜,要不是手腾不出来,估计要比划一下。
空着的锅被用来蒸起了糙米饭,田弄溪只好配起了调料。
她刀工颇好,迅速将小米辣切成针尖儿大小,又加了醋和炒熟的芝麻,霎时间,不大的灶房里飘满了香味。
她取了豁口碗将其盖上,又让林峦拿了三个一样的碗,开始切起了黄瓜,将黄瓜切成薄薄的一片,分置在碗里,又把蛋壳剥掉,从中间横切一刀,就着刀背放进碗内。
小白菜也是如此。
她顺手把多出来的半个鸡蛋塞进嘴里,又将鸡的腿剁下来去皮,剩余部位放入置物柜里。
一盏茶的时间,糙米饭蒸熟了。
田弄溪将糙米饭取出放在碗中间,又重新取了水烧鸡腿,待鸡腿熟了放入碗内,倒入料汁,一份自制减脂餐就做好了。
田弄溪看了又看,十分满意,仿佛看到的是一块块足量黄金。
她端了碗鸡腿减脂餐给在房间里的奶奶,又回来要把没有鸡腿的给林峦。
要是好吃,她就买些应季蔬菜的种子种下,每个季节有不同的搭配也能让顾客保持新鲜感,命名为“健康餐”,岂不风靡瑞阳?
田弄溪想得正美,没有注意到林峦摇头的动作,捧着碗恨不得直撞进他怀里。
于是林峦再次摇头:“我去沐浴了。”
田弄溪没有收回手,猜测林峦是想吃鸡腿,却不舍得把自己的分他,只是说:“柜子里还有,明天做红烧鸡。”
林峦轻笑应下,“我真的要沐浴了。”
“好吧。”田弄溪撇撇嘴,也没再坚持,“那我去给戚衡安吃,不知道他吃了没。”戚衡安不知道有鸡腿,定不会觉得厚此薄彼。
“……等等。”
第16章 支小摊
◎盆满钵满◎
瑞阳县虽是一个小县城,但是格外崇文重道,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将孩子送去学堂。
历朝历代县内学堂众多,田弄溪的二叔田农乐,之前就在一所学堂教书。
这些年县内学堂有了减少的趋势,倒也不是因为好学之风消弭,而是因为若水书院一家独大。
若水书院本是前朝一个出不起去京科考路费的穷举子所建,几十年间,培养了不少朝廷的肱骨之臣,久而久之,成了江南地带赫赫有名的学堂。
申时,正是若水书院下学的时辰。
田弄溪事先打听了,若水书院共有学子四百人,除去年纪过大的一百余人,其余人皆要参与每三月一次的考核。
考核内容分为文、武、仪表,而仪表当中身材又占绝对比重。
因此,上进点的学生,一年下来都不会允许自己多吃一滴油。
如今离新学期的第一次考核还有不足一月时间,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也已急了起来。
田弄溪早早备好了六十份餐食,用竹筒装着,塞进严实的木箱子里,还加了了厚厚一层干草保温。
若水书院的学子下学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往日冷清的书院门口多了一个小摊子,摊主是一个笑眯眯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着一身素净的布衣,袖口被豪放地挽到小臂处,干练十足。
摊子不大,靠右的地方摆了个合得严严实实的木箱。
一块并不规整的木牌子上,被一笔一画刻得满满当当,右下角还刻了个生动的鸡腿。
此外并没有什么了,但却有一股莫名的香味,勾得人不由自主地咽口水。
约莫又是什么不知情况的小商小贩,将摊子开到了书院门口。
这段时间需节食,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只是视线在摊前停留了片刻,步伐并未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