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田弄溪说家中有患病的人在等待药方才恋恋不舍地送她离开。
田弄溪告别了步芹,直奔若水书院。
正是若水书院午时下学的时辰,门口乌泱泱往来一群书生。
她往最显眼的地方一杵,没多久便有人犹疑着靠近。
“田姑娘?真的是你啊,好久没见到了。”田弄溪的老顾客喜笑颜开,旋即皱眉怀疑,“姑娘还瞧得上这书院的生意吗?怎么近日总不见人影。”
田弄溪解释了会儿,又透露自己明日会在老地方摆摊,得到一定会把肚子留给她的承诺后笑眯眯离开。
她不费力气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闻听峦,小跑过去戳了戳闭目养神的他,
“回家!”
【作者有话说】
溪:贤夫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夫万两金
第42章 不终日
◎轻啄他的唇角◎
因为自己出来这一趟耽误的时间有点长,怕黄氏着急,田弄溪离了若水书院就开始一路狂奔。
偏偏闻听峦在身后慢悠悠的,她气得双眼直跳,拳头差点没挥上那张俊美的脸。
“走、快、点。”田弄溪一字一顿、咬牙说。
闻听峦点点头,伸出手把她往身边拉。
下一秒一匹马就直直冲了过来。
他们已经走出城门,周遭没什么人,偏生这一人一马有好道不走要喂她吃灰,田弄溪手一指差点开骂,结果那人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快步走到二人面前,鞠躬道。
“公子。”
田弄溪指出去的手指尴尬地别了别碎发。
待人走后,她看向牵马邀她的闻听峦,
语气难以置信,眼神受伤又不解,“你有马?!”
“嗯?”闻听峦疑惑,“我以为小溪想和我并肩同行。”
“……?”
田弄溪气笑,撇开他的手自己大步跨上了马,动作潇洒利落。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身下这匹黑马很是温顺,她渐渐也心定下来,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
只有一匹马,田弄溪向前挪了挪,拍了拍身后的位置。
闻听峦翻身上马,两只手将她圈在怀里勒起缰绳,马慢慢起步。
耳边是闻听峦平稳的呼吸声,
“想试试?”
田弄溪摇头。
她要先用眼睛学。
有了代步工具果然快很多,只用了往日步行不到一半的时间,田弄溪就顺利看到田家村了。
看着闻听峦将马拴到树上,她颇有些舍不得地摸了把它的光滑毛发,被闻听峦察觉到。
眼看着他松开绳子要把它往家领,田弄溪攥住绳子摇头,好说歹说才让闻听峦放弃。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她边用手挥去脸上的热气,边哼着歌进了门。
先打了水烧,再进主屋喊黄氏。
这一喊,刚因为劳作燥热的身体猛地凉下去。
离开前还下不来床的黄氏居然不在!
田耀祖也不在!
田弄溪头发噌一下炸了,百感交集地挠着头出门,在闻听峦疑惑的眼神中一路狂奔。
没过多久就冷静下来——她不知道二人去了哪儿,压根没有寻找的方向,找了也是白找。
啧。
她站在原地,心想,这两人要是去庄府讨嫌了,她最多只能在葬礼的时候给打口好棺材。
正皱着眉往回走,耳朵里突然多出一阵聒噪的哀嚎声。
她朝声音的来源随意瞥了眼,越听越不对劲,屏着呼吸靠近
——黄氏!
刚还躺在床上的黄氏正站在一户人家门口,低头啜泣。
她左手边站着手足无措的田耀祖。
二人都没看见田弄溪。
门开了条小缝,里面的人正说些什么,田弄溪听不分明,只能感受到那人语气从刚开始的温柔逐渐变得冷淡。
到最后,甚至由着黄氏哭,不再说话。
黄氏哭累了,低低道谢,牵着田耀祖往回走。
她走到拐角,田弄溪像刚看见他们一样,惊道:“怎么在这儿?”
黄氏语气虚弱:“借钱。”
“你爷爷死了,办丧事花了不少,家里早就掏空了,如今又只有出没有入,但阿祖的病不能不管。”
这个点都是老人在家,年纪大了心软,再加上都是同祖同宗的,说什么也会帮一把。
她也说清了只能慢慢还,整个村子都是同姓族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思想根深蒂固,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帮衬两把的。
黄氏知道这一年来村子里关于自家的风言风语不少——把孙女许配给老头子,又将错就错送给死人配阴婚。
家里最有出息的儿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青天白日的被官兵捉走。
桩桩件件,确实算不得老实人家。
她活了一辈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在乎这些。
她只在乎田家的血脉。
“借钱?为什么要借钱?”孙女的声音拉回黄氏的思绪,“我都把药拿回来了。”
“……”
田弄溪皱眉,“开了新方子,抓了药。”
“……”
她好说歹说黄氏都没什么反应,无奈之下只好拉着她回家,指桌上的药让她看。
“这是在李记药铺开的,李记的大掌柜李壶济郎中亲自开的药方。”
听见李壶济的名字后,黄氏缓慢地眨了眨眼,问:“李郎中?”李壶济常下乡义诊,她也受过他恩惠。
得到孙女的肯定后,黄氏跌坐到椅子上,把田耀祖的手碰到心口,闭着眼似笑似哭的,“乖孙,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李郎中说这药得快点煎效果才好。”
黄氏收了表情,横看了眼田弄溪,问:“那你为何不早点回?”
田弄溪哽住,没说因为天色太晚,她知道别说天色太晚,就是回田家村的路有饿狼猛虎都不能耽误了田耀祖。
因此她随口糊弄说去看了二叔。
黄氏还要问,田弄溪打着哈哈走出主屋,还不忘让她快点煎药。
看黄氏进了灶房忙碌,不一会儿便传来中药独特的香气,田弄溪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闻听峦轻笑,叩了叩桌上的木箱。
被动静吸引过去,田弄溪这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木箱,她抬头看向闻听峦,用眼神问这是何物。
“我的……入股?”闻听峦回忆着,笑着说,“打开看看。”
田弄溪随手要拉木箱,却因它的重量再怎么使力都拽不动,只好站起身掰动它的扣锁。
里面的物品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她就被闪瞎了眼。
眼疾手快地关上箱子,做贼似地瞄灶房,见黄氏没看见才放下心,犹疑不定地问:“这、这是干嘛。”
闻听峦笃定道:“入股。”
田弄溪满脸黑线地坐回石凳上,瞳孔中还印着刚刚看到的东西——黄金。
金光灿烂的、光彩四溢的黄金,少说有几十锭。
难怪那么沉!
她甚至没空想闻听峦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只是喃喃问:“入什么股?”
“你的股。”
“……”田弄溪冷静下来,苦笑,“没必要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
刚知道闻听峦身份时,她想方设法也要从他身上扣点下来,但……
他有意于她。
她无法给他回应,更不能拿他的东西了。
田弄溪心里有两个人在打擂台。
一个人说,他喜欢你,为你付出不应该吗?再说了,你赚不到钱就会死,用尽一切手段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另一个人说,你确定要用他的钱,借他的势,给他希望,然后一走了之吗?
敛眸看桌上烫手的木箱,田弄溪很快收拾好情绪。
“咔嗒”一声,她打开木箱,从中取了一锭黄金出来,掂了掂重量,莞尔一笑,“这么多就够了,太多了我可还不起。”
闻听峦以为她会欣喜,却始终没在她眸中寻到一丝真切的笑意。
他俊朗的眉毛微微皱起。
田弄溪看在眼里。
聪明如他,冷静如他,露出的短暂的慌乱无措的神情。
“我不想欠你太多。”
她直勾勾看着他,说出迟来的拒绝。
闻听峦哑然失笑,摇头装不懂,轻声说:“你什么都不欠我。”
他没看她,低着头观察起熟悉的石桌。
田弄溪忽然心软,托着脸看灶房上升起的炊烟。
沉默。
还是沉默。
无边的沉默即将掀过插曲,田弄溪倏尔开口:“我不是她。”
她低着头摆弄手上的黄金,指尖微微颤抖,“我会离开。”
“两年后……一年后……或是几个月后……”
她的语气又低又轻,几不可闻,却砸在闻听峦心中,振聋发聩。
“嗯。”他抬眸轻笑,“我助你离开。”
听到平静的意料之外的回答,田弄溪诧异抬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