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不相信姜遇的话,只是脑子里还有些疑团没解开。
姜遇扣着手指,被他问的不知所措,她答应过老胡子不会向时昭透露他一直在身边的事情。
“我们不管吗?”姜遇问。
她以为时昭听到尸鬼胎在安宁村后会着急的立刻去找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
“当然要管!”时昭头都没抬起来,手上细心仔细的雕刻着木头,就连眼神都不曾偏移半分,他反问道:“你知道它具体的位置?”
姜遇摇头,“我不知道,但它一旦出来,我肯定会察觉的。”
时昭一副了然的表情,“与其我们大费周章的去找,不如等它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更何况...”
时昭停顿,没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就算他把这件事说了,也不会有村民相信他,在村里他在这些人眼中本就是个异类的存在。
尸鬼胎?可能在他们眼里还没他这个天煞星来的可怕!
时昭拿着小刀,手上动作不停,木头在他手里渐渐有了一个雏形。
他把木头放下,叹了口气,朝姜遇睨一眼,突然开口说:“今天是他的头七。”
姜遇往老胡子那边看了一眼,没吭声。
时昭察觉到什么,往她身边走去。
“他在哪?”
姜遇低头,嘴唇嗫嚅几下,眼神躲闪,还是没吭声,她宁愿不说话也不想骗他。
“他在你旁边是不是?”
其实不需姜遇再说什么,时昭就已经猜到了,老胡子就在这。
时昭往姜遇身边看,语气似在回忆,“他下葬的那天,我就知道他一直在我身边。”
姜遇诧异抬头,“你能看见他?”
老胡子在旁边呵了一声,提醒道:“你这丫头被他骗了,他有心诈你的话呢。”
时昭笑了笑,“老头,我可不是在诈她的话,我是在她身上闻到了酒味。”
“没大没小。”老胡子心里咯噔一声,暗叹喝酒误事啊!
时昭收起笑容,眼神暗淡下来,问:“他还好吗?”
姜遇看老胡子一眼,点头。
已经是魂魄了哪有什么好与不好之说。
“和他说,缺什么了就告诉我,我给他烧去。”
老胡子欣慰的点点头,侧过脸抹了下眼角,嘴上说着:“臭小子,倒是没白疼你。”
“丫头,你和他说,让他去我家里把家里挂着的那幅祖先画像取过来,我有东西要交给他。”
老胡子说完这番话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姜遇想说什么,被他抬手制止,他还能再撑一会,至少不能让时昭发觉,这臭小子已经为他担心的够多了。
老胡子死后,家里就上了锁,屋子也空置着,时昭和姜遇过来时,还能瞧见屋子外挂着的白色灯笼。
时昭拿出钥匙,在门口迟疑片刻,还是把门打开。
门甫一推开,风涌进来,空气中似乎还能闻见残留的血腥气。
时昭脚步僵了一下,抬眼,那*副画像就那样挂在正中间的墙上。
他走上前去,先是点了三根香插上,又弯腰鞠了三躬,才把画像从墙上取下来。
他之前从来没仔细看过这幅画像,更不知道老胡子让他把这幅画像带过去是为什么。
反倒是姜遇,看见画像时,便凑上去仔细盯着。
她看一眼画像又看一眼时昭,眼神有片刻迟疑,不确定的问,“这是你的画像?”
时昭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
姜遇低头又看了一眼,“可是这画像上的人真的和你很像啊。”
时昭这才仔细去看那幅画像,画上之人穿的一袭青衣,拿着一柄剑,站立在群山之巅,没有露脸,只一个背影能看出来什么?
“这画像上的人是我师祖。”
师祖?
姜遇看着那幅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画像上的地方似曾相识...
老胡子见画取回来了,立刻飘过来,只是他的魂魄好像很不稳,每过来一步都很艰难。
姜遇见他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刚想说话就被他制止。
“我时间不多了,我还有些事情没交代,你帮我转达给时昭吧。”
“这幅画上的人是我祖先,你可别小瞧这幅画,这不是普通的画,里面可大有来头。这幅画里另有玄机,祖辈流传下来这画里有很厉害的术法,但只有有缘人才能参透。”
“这么久以来我们历代传人都是只见其画却观悟不到画以外的东西,现在我把这幅画交给时昭,希望他能够参悟画里的内容。”
老胡子说完这些,不舍得看向时昭,不放心的叮嘱姜遇,“替我守好他。”
他说完看向门口的位置,“我的时间到了,该走了。”门口有铁链声在地上划过,老胡子的下半身已经开始逐渐消失,好似一瞬间,他就被什么东西给勾了去,瞬间消失在姜遇眼前。
“你!”
姜遇一声惊呼,旁边的时昭察觉到什么,慌忙向她看去。
“他走了。”
姜遇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老胡子虽是横死,但他并没有任何怨气,魂魄干净透明本就不该再逗留,可他放心不下时昭,才硬生生的撑着没走,结果被尸鬼胎所伤,气息泄露,这才被发现勾去了魂魄去投胎。
时昭眼神空洞,久久的盯着门口的位置,片刻后叹息一声,“走了也好,早点去投个好胎,好过当一个孤魂野鬼一直飘荡。”
他转身,似是不在意的问:“他还有留下什么话吗?”
姜遇点头,“有。”
时昭眼神看向别处,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眼尾还是莫名其妙的红了。
“他说那幅画留给你。”
“人都走了,我留幅画有什么用。”
时昭逞强,嘴上这么说,但手上还是小心的把那幅画卷起来,收进匣子中。
“他说那幅画上面留了厉害的术法,让你好好参透。”
时昭嘴角似嘲笑,没什么心情,淡淡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眼下他哪还有心思去参悟一幅画,尸鬼胎的事情就在眼前,还有那个明明在安宁山上就死掉的道士,还有芳芳姐...每一件事都很棘手。
而且,他能感觉到,自从他从安乐村回来后,安宁村就处处透着古怪,说不出来的古怪。
夜晚,安宁村在寂静中沉沉睡去。
村子里关上了灯,就连路边的狗都趴在窝里睡得喷香。
王小鱼嘴里叼着根草,吊儿郎当的在村口守着,嘴上还在不干不净的抱怨着:“我呸,说什么有特殊情况要派人守着,我看是存心不让人休息!”
他被姜遇教训过之后,受了村里人不少白眼,就连雷小花也对他爱答不理的,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在时昭身上,要不是时昭他也不会遭遇这些。
眼见天越来越凉,他搓了下手臂把嘴里的草吐掉,转身骂咧咧的往家走。
刚转身走了没几步,他就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王小鱼停了下来,觉得后背发毛,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哆嗦的转过身去,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叫声划破天际,也叫醒了沉睡着的安宁村!
“什么声音?”
时昭睁开眼,刚才他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听声音好像是在村口的位置。
他从地上起来,看向面前拉着的帘子。家里只有一间房间,床给了姜遇睡,他则是在地上打地铺,两人中间拉了道帘子,谁都不干扰谁。
“是尸鬼胎的气味。”
姜遇把帘子拉开,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身上,时昭看去,她的脸色终于不像之前那样苍白,唇色也恢复了红润。
尸鬼胎再次出现了,和时昭说的一样,无须他们大张旗鼓的去找,它自己就会把尾巴露出来。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出来。”
时昭走出房间,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他的眉心也越蹙越深,一股阴霾久久聚在他心间散不去。
他在担心,这次出事的又会是谁呢?
姜遇跟在他后面,“阵法被我们破了,起阵之人元气大伤,必定需要尸鬼胎出来为他补充元气。”
“嗯,我知道。”
时昭漫不经心的回着,姜遇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只是,只是...他不愿意再看到安宁村的任何一个人出事。
村里灯火通明,皆被这一声惨叫给喊醒,不少村民披着衣服打开门,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往外走,他们脸上还充满着困顿之色,根本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更慌张凄厉的叫声响起,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妙。
有几人踉踉跄跄的从村口的方向跑过来,脸上具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恐惧表情,他们浑身抖得厉害,嘴唇也发白,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如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