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昭。”他开口叫他。
“你认识我?”时昭满眼戒备的盯着他。
他目光深沉,不知道在回忆什么,“时昭,你太弱了,你还不够强大,你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她。”
“她?你口中的她是谁?是姜遇吗!”
即使他没说,但时昭能明显看到,在说到姜遇的时候,那人眼眸深处有化不开的浓情温柔。
“离开安宁村,去南边的塔城付家。你会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你该走了,再晚她就要发现了。”
他语气中有说不出的缱绻留恋,就连眼角的皱纹沟壑也有了温情,看着时昭时仿佛透过他在看着谁。
不等时昭再问,眼前的大雾就从眼前消散,青色衣袍也不知所踪。
“你到底是谁?”
时昭喊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入眼就是自己那间屋子。
床边拉了一道帘子,窗户开了一条缝,有风吹进来,帘子被吹得荡起波澜,桌上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吹得滚了下来,掉在地上一声闷响。
时昭笑着摇头,眼前哪有什么白色的迷雾,更别提什么青色的背影,都只不过是他的梦境罢了。
他穿上鞋子下床,帘子拉开,桌上掉落的东西在地上滚了一圈,在他脚边展开,他低头看去,瞳孔骤然缩紧,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那幅画!
他明明记得那幅画自己已经收好装入盒中的,何时拿出来的?又何时放在桌上的?
“砰”一声,门口响起瓷碗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药汁溅起撒了一地,接着就传来牛二娃哭天喊地的大嗓门。
“时昭,你醒了!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姜遇要把这安宁村给掀了!”
“我睡了多久?”
时昭疑惑,怎么听牛二娃的意思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三天!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可把我们吓死了!”
三天他记得昏迷前他是在王家的,王家?
“王小鱼呢?”
“被你打的魂飞魄散了,尸体都已经烧了。雷小花也没事了,只是我们过去的时候...”
牛二娃看着他,吞吞吐吐的。
时昭心里一紧,“姜遇她怎么了?”
牛二娃赶紧摆手否认,“不是不是,不是姜遇,姜遇很好。”不仅很好,都差点要把安宁村给掀了。
“是王小鱼的爹!”
“王叔?他怎么了?”
“你晕倒了不知道,王叔疯了!”
“疯了?”
时昭想起在王家房间门上看见的那些符纸,那时应该就有些端倪了,不然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出来看一眼。
“我们过去的时候,王小鱼已经魂飞魄散了,你躺在地上,姜遇在旁边守着你。张叔在房间门口喊了半天都没动静,最后把门踹开,你猜看见了什么?”
“王叔整个人钻进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床头上全部挂着符纸,墙上还撒了黑狗血。张叔喊他,他吓得在被窝里面一个劲的发抖,嘴上一直重复着说别过来别过来。张叔看他神色不对,把被子掀开,发现他竟然吓得尿裤子了。”
“哎,谁能想到,王叔那么一个高傲自满的人最后竟然会被自己亲儿子的鬼魂纠缠的发了疯,也是唏嘘。”
牛二娃说完见时昭拧着眉一直沉默,开口安慰道:“你也不用自责,和你没关系,是他们一家心术不正怪不了你。”
“姜遇呢?”
时昭往门外看了眼,没看见人,刚才听牛二娃说什么,他再不醒过来姜遇要把安宁村给掀了,又是什么意思?
牛二娃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最紧要的事情忘了说了。
“姜遇在安宁山上呢,你昏迷这几天她先是在安宁村翻了一通,后面又跑到安宁山上,说是你的魂被拘走了,非要找出来不可。”
话刚说完,牛二娃只觉得眼前飞快闪过一道影子,再回头看时,时昭已经出了门急匆匆的往安宁山的方向跑去了。
“哎,你慢点啊!”
——安宁山上。
这已经是姜遇第二次来了,昨天,她把安宁山上所有的孤魂野鬼都抓来问了一遍,都说没见到一个叫时昭的人。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找不到呢?难不成真被拘到地府了?可是,她分明就在附近感受到时昭的气息了。
安宁山上的孤魂都怕了她,别说白天了,就连晚上都不敢露面,就怕被她逮住逼问。
时昭过来时就看见姜遇蹲在一颗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小的铁锹,在树周围不知道挖什么。
她应该是挖了有一会了,手上沾满了泥土,头发上也沾了几片掉落下来的绿叶,斑驳的光影洒在她头顶,细碎的光点在她发丝间跳跃,微风轻拂,泛着朦胧的光泽。
时昭感觉心里有些热的发烫,走得近了才听清她说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尸骨就埋在这棵大树下,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骨头给挖出来喂山下的大黑狗吃。”
时昭没忍住,闷声笑起来。
姜遇挖土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转身,眼里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唯恐是自己听错了。
“姜遇。”时昭叫她。
“时昭?”姜遇站起来,嗓音有些颤。
“嗯。”时昭回她。
“时昭!”
姜遇将手里的铁锹扔掉,她语气欢快轻盈,飞快的向他飞奔过去。
时昭只觉怀里突然撞进来一个冰凉的东西,她撞得很用力,一下子就撞进了他心里。
他胸口处扑通扑通的乱跳,伸手,将她在怀里圈的更紧。
姜遇从他怀里扬起脸,她看着他,眼睛透着光,脸颊红扑扑的,笑的很开心。
时昭也笑起来,他把她衣服上沾上的泥土拍下,嘴上嫌弃道:“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姜遇歪着头向他解释,“这树下埋了一具尸体,尸体的主人一直躲着不见我,所以我就...”
“你就要把人家的尸骨挖出来?”
时昭矢笑,这么大胆掘人家墓的事情也只有她才敢做了。
姜遇点头,“这鬼实在可恶,知道我急着找你,他要真没见过你直说就是了,偏躲着不出来让我着急。”
“时昭,这三天你去哪了?”
时昭脸上的笑僵住,他想起那幅画,想起在梦里见过的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想起他说的话。
他忽然开口问:“如果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呢?”
姜遇的手正被他握住往自己衣服上擦,他低着头,神情专注,擦的仔细,只握住她手的指尖轻微颤了一下,泄露出他的情绪。
“不是你还会是谁?我确定,是你!”
姜遇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她侧着腰弯下去看他的表情,他除了嘴角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再无任何情绪。
“没什么,回去吧。”
时昭将她的手放下,转身往回走,姜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挺得很直,但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沉默孤寂。
“时昭。”
时昭停下脚步,没转身。
“不是说等回来就陪我来安宁山抓兔子吗?”
背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时昭眼神松动,他手收了又收,狠下心说:“我累了,你如果想要兔子让牛二娃来帮你抓吧。”
没有声音,背后静悄悄的,时昭终究没忍住转过身去看。
他以为她会生气,会伤心,会难受,会失落,可是都没有,这些情绪姜遇都没有。
她只是站在上面,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见他转过来,问道:“时昭,你为什么生气?”
时昭轻叹一声,是啊,他生什么气呢?气姜遇吗?还是气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气的是他自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他害怕了,害怕姜遇要找的那个人不是他!
心里隐隐有个角落正在被吞噬,滋生出邪恶不堪的念头,他不敢想,如果他真的不是,那他要怎么办!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我没生气,只是刚醒过来还有些累。”
“那我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姜遇见他脸色真的不好,没在细究,她满心想着等时昭好了再陪她来抓兔子,只是这兔子直到他们离开安宁村也还是没抓成。
时昭和姜遇从安宁山上回来,老远就听见牛二娃的大嗓门,他叉着腰,满脸怒气的挡在门口。
“都和你说别来了,你天天这样装给谁看啊!”
雷小花手腕上挎着一个竹篮,被这样挤兑也丝毫不让,“牛二娃,这是时昭家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不让我进!”
“怎么,以为我不知道你雷家打的什么主意?死了一个王小鱼,转眼又盯上时昭了,早知道就不该救你,让你被那王小鱼拖走!”
“你!”
雷小花被他说的脸涨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偏牛二娃不吃她这一套,任她哭去,他也不怕村民们看见,说他欺负女孩子,看见了正好,让他们都来评评理,雷家这做法到底丧不丧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