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宜安城守不守得住?南绯音可还没回来呢。”大多官员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张敬之瞬间冷脸,“谁与你说防的是南绯音?她若现在回来,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开城门迎她!”
张敬之顿了顿,冲小厮道:“把卢将军请来。”
很快,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卢修行色匆匆的走进来,身穿战时铠甲,腰间挎着长剑。
自从周家被南绯音抄家后,卢修就从都尉升做了守备军的将领。
“尚书大人。”卢修一进来就匆忙说道:“叛军兵力越集结越多,我守备军只有五万,且没有任何打仗经验,恐怕守不住!”
有人惊慌大喊:“什么……什么叛军?”
张敬之头发半白,眼神却凛然慑人,“十日前,守备军发现宜安城附近有大军驻扎过的痕迹,跟着追查,发现有人集结了宜安城附近的山匪叛军,总计近八万。到如今,卢将军,可有探得敌军具体人数?”
“不敢近探,但是看营地,估计至少十万。”卢修脸色凝重。
“这么大的事,应该禀告皇上啊?”一众官员纷纷着急起来,总不能指望他们去打仗。
张敬之一拍桌子,压住所有的议论,“前几日根本见不到皇上的面,后来见到了,我也禀告过,但是皇上如今已然走火入魔,一切的一切,他都要等到剿杀南绯音以后再说。”
按照萧承嗣的计划,就算叛军攻城,等他杀了南绯音,各地封王的军队也就到了。
只要守住,一切就还来得及。
张敬之想到这就生气。只要守住,多么轻飘飘的两个字,分明就是要守备军拿命去填!
卢修自然也知道如今唯一能守城的就是他和他手下的守备军。
他道:“各位大人,我是粗人,打仗的事我定然不会退缩。但是如今城内人心惶惶,外敌入侵我卢修尚且可以命相搏,可城内百姓,只能靠各位安抚了。我们绝不能腹背受敌,否则宜安城一日都守不住。”
张敬之道:“卢将军说得不错,如今我们已经不能指望皇上了。要想活命,我们只能靠自己。”
原本宜安城有御林军,有守备军,无论什么大军入侵,防守三日绝没有问题。而附近的军队,只要有调令,一日之内就能赶到回防。
所以就算宜安城守军不多,一直以来也无人敢犯。
但是这一段时间,萧承嗣封锁了宜安城,消息传不出去,他又不理事。
附近其他城池的军队,就算察觉了不对,没有调令也根本不敢派大军来宜安城。
没有调令就派军,是谋逆之罪,谁也不敢冒险。
所有人都等着萧承嗣下令,可他一门心思的就是要围剿南绯音,跟疯了一样。
正在众人讨论对策时,外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卢修立刻起身,“是冲车攻城!”
这声音,他不可能听错。
“来得好快,他们怎么会突然攻城?”
“因为那城墙上的人墙!”张敬之眼底闪过狠色,“立了人墙,弓箭手无处防卫,要是我,我也此时攻城。”
他看向卢修,咬了咬牙,“卢将军,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大人您说。”
“他们此番攻城定不会硬闯,只是要让宜安城内乱,这事交给我。”张敬之盯着卢修的眼睛,“我要卢将军办的另有其事。若宜安城守不住,我会在城内制造混乱,请卢将军留几个暗杀好手,必要时趁乱擒了萧承嗣,向敌军投降,只求他们不屠城!”
所有人官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老,您说,您在说什么胡话呢?那可是皇上!”
“我知道!”张敬之声音冰冷,“他要不是皇上我也不必抓他!卢将军,你能做到吗?”
卢修倒是唯一一个不惊讶的人,慎重点头,“可以,我来安排。”
“卢将军竟是一点不犹豫。”张敬之审视着卢修。
卢修一笑,“不瞒大人,我曾向南家小姐宣誓效忠。若是认她为主,杀皇帝对我来说,应当是名正言顺之举。”
张敬之嘴角抽了抽,心情复杂,沉默好久,最后憋出来一句,“这个南绯音,真是……”
她曾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与萧承嗣为敌,被挂上大逆不道,不忠不义的罪名。
到如今,他们竟然做了跟她一样的事。
他摇摇头,“罢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卢修对杀皇帝这事接受得很快,却有别的疑问,“但是大人,外头的叛军打的旗号是弑君护民,应该不会屠城。”
张敬之脸色凝重的摇头,“不,宜安城是天麟皇城,最安全的地方,怎么会突然集结这么多叛军?百姓们安稳日子过了这么久,怎么会因为这点短暂的动荡就去做叛军?”
第237章 我不必向任何人解释,除了你
历来叛军成势,皇室帝王至少要昏庸个三五年,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反叛。
可天麟不是如此。
“大人您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卢修反应过来。
张敬之点头,“很大可能。但是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保城,后保民,卢将军,靠你了。”
卢修冲张敬之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开。
剩余的官员面面相觑却不敢开口多说什么。
齐深被火烧死的消息就像星火燎原,成为了宜安城大乱的起始。
又或者,是天麟灭亡的起始。
若是史书记载,只怕都要记他一笔:改变历史的大事,由他的死揭开序幕。
然而,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人心里,却是不可言说的痛。
“什么叫辨认不出啊?是他就是他!不是就不是!什么叫辨认不出啊?我自己去看!”单衡推开风萤阁专门搜集情报的谍士,拔腿往外面跑。
单易一把拽住他。
单衡回头,咬住嘴唇眼眶泛红,“大哥,我要去看看。”
单易嗯了一声,“大哥陪你去。”
两人出了风萤阁,看到所有人都齐齐仰头望着同一个方向。
单衡和单易也奇怪的跟着看过去。
宜安城城门的方向,本就高高的城墙上,有一面人墙,密密麻麻的人被悬在空中。
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那是什么?”单衡自言自语。
有人却在一旁答了他,“人!活人!我爹,他爷爷,她娘亲,还有他的女儿儿子,全部都是人!”
那人指着周围哭红了眼的人,声音恶狠狠地。
单易拉着单衡走,低声道:“别多嘴。”
他把单衡袖子上吊坠的宝石全部抠掉,又扔掉了他腰间的玉佩,直到浑身上下都没有值钱的东西,两人才朝着穷人巷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一地被烧成炭的木头,木炭最多的地方有一具黑漆漆的尸体。
风卷着周围的烟尘,无端的凄凉。
单衡隔着十几步距离看到,腿就软了,“不会吧,不会是他吧?他不是丞相吗?谁敢动他啊?大哥,应该不是吧?丞相啊,他是丞相啊!”
单易拍了拍他的手臂,“小姝说齐大人没有碰她,如今看来,他抓我们家是为了保护我们。小衡,如果是他,哭也没用。如果不是他,我们就该好好活着,找到他。”
单衡缓缓蹲下,手掌捂住脸,眼泪打湿了手指,秋日凉风吹过,吹起一地烟尘。
忽然,单衡摸到腰侧有什么东西,低头摸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封信。
他反应了好一会,忽然睁大眼睛,飞快的拆开信封。
他小时候嘴馋,但是大哥不让他吃太多小吃,他就让人在腰侧偷偷缝一个口袋,然后在里面放些干果蜜饯解馋。
这事,六年前他与齐深闲聊时曾为了炫耀告诉过他,就连大哥都不知道。
这件衣服是齐深给他的,腰侧竟然有个小口袋,里面装着一封信。
“这是什么?”单易见单衡盯着那信,问道。
单衡:“齐深写的信,应该是他。”
信上没有名字,只有一句话:我不必向任何人解释,除了你。我不曾改变,只是路有曲折。阅后焚之,好好读书。
单衡抬眼看向那具无法辨认的枯骨,终于没忍住,抱住单易嚎啕大哭。
直到,翎雪带着人赶来,“单家少爷,此地不宜久留,有叛军攻城,城里一片混乱,我们必须躲起来。”
单衡脸上还挂着眼泪,就被单易硬拖着跑回了风萤阁。
外敌内乱,宜安城岌岌可危。
幸好之前翎雪的消息总算传了出去,买通了守卫,只传出一张白纸到云墨城。
但是南绯音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她当即下令,“回宜安城,用最快的速度。”
还不等她出发,摇情的人传来了宜安城具体的消息。
“城内烧杀抢掠,城外叛军集结。帝不理事,守军五万,不敌叛军,五日城破。”摇情每念一句密信上的内容,南绯音脸色就难看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