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蒙着一层冰雪,再往上些,又被雪雾蒙住。
若是有人能看透雪雾,从上往下看,便能看出,这是一个大阵,一个诡异又阴森的大阵。
在阵的周围,均匀摆着十八名年轻女子的尸体,她们的鲜血顺着大阵的纹路流入,已然干涸。
而白渊新鲜的鲜血像是星星之火来燎原,让大阵里面干涸的血液变得透亮。
换血之术持续了一天一夜,南绯音不停的给摇情和司泽嘴里塞药。
一边喂一边嘀咕:“你俩到时候不把金库给我大爹爹,都对不起我从他身上顺的这些药。”
终于在翌日的傍晚,风雪又开始呼呼刮的时候,摇情痛苦的呻吟出声,全身痛到痉挛。
南绯音吩咐道:“去准备点吃的,他还要疼一会呢。”
人的身体是有适应性的,无论是好的饿还是坏的,乍然改变,身体都会抗议。
摇情跟体内的毒血不算太和平的共处了二十多年,突然一下被清除掉大半,还要接受别人的血,痛一痛已经是她用的药材足够好的原因了。
若是没有她偷的这些药,摇情这小命都危险。
萧烈拿着绵软的手帕给南绯音擦汗,他极少见这人这么虚弱的模样。
南绯音全身无力的往他怀里一扑,“我要睡一会。”
赶路三天三夜都还能杀光一群人的主,这会居然累到被萧烈一抱住就睡着了。
萧烈蹙了蹙眉,小心翼翼的抱着南绯音到角落坐着。
摇情那边,生生疼了一个时辰,直到他自己体内的筋脉活血开始运转,他才睁开眼睛。
想去看看司泽的情况,但是他在低矮处,看不到司泽。
想动也动不了,他全身筋脉还断着,唯一能给他接回来的九王爷,正在陪人睡觉。
摇情静静的感受着血液在身体里流淌,全身暖乎乎的发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过往的那些被折磨的记忆一下子变得很遥远。
唯一近的是他手腕上的伤口,还有体内盈盈不断的血。
宛若重生。
司泽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只有七八岁,还在那个没有多少香火的寺庙中被人欺负。
因为长相出众,寺庙里的其他师兄弟常常把他当女子一般说些下流的话,偶尔路过还要摸一下他的脸和屁股。
梦境一转,他全身光着躺在舒服的锦被里,是寺庙里的住持把他送了人,送给了一个特别厉害的达官贵人。
梦里的小司泽害怕得发抖,但是他动不了,无论怎么挣扎都动不了,直到门口传来声音,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床边。
司泽努力的想看清那人的脸,但是怎么也看不清,只顾着害怕,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对自己做什么。
“小和尚,你是我的了。”梦境里,司泽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于是挣扎得更加厉害。
“小和尚,小和尚!”有人在叫他。
梦境里的声音似乎跟另一个一个声音重合。
同时,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继续叫,叫醒为止,他需要清醒!”
司泽眉心痛苦的皱着,他不想被人碰,他害怕,可是他太小了,他谁也打不过。
大概是保护自己的欲望太强烈,梦里的司泽生生的用自己的手指刺进了床边人的心口,指尖几乎全部陷进了肉里。
梦境里,小司泽害怕的望着那人,却还是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他以为等来的会是被狠狠甩到地上,或者是一记耳光,又或者对方会直接杀了他。
但是都没有,那人什么都没做,只说了句,“小和尚,真会找位置啊。”
小司泽眼睛微微睁大,终于看清了那人,周遭的环境开始破碎。
司泽身体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终于看清了床边的人。
是摇情。
司泽愣愣的望着摇情苍白的脸,视线往下,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刺进摇情的心口,不算深,但是流了血,濡湿了一团外面那层薄薄的里衣。
摇情五指轻轻环着司泽的手腕,稍稍用力,把他的手指从心口拔出,“做噩梦了?”
南绯音说,其实死亡一点都不美好。
人在濒死之际,半失去意识的时候,脑海里想的不是什么过往的美好,全部都是过往的痛苦和难堪。
而且是痛到平日里都以为自己忘了的回忆,却会在濒死之际想起来。
刚才司泽就是处于濒死状态,看方才睁眼时那惊恐的小眼神,也知是噩梦。
听到摇情的问话,司泽点点头又摇头。
如果是摇情的话,如果他当初被送到摇情手里的话……好像没那么恐怖。
司泽想着又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呢,堂堂太子殿下不好男色,不会做这种事。
摇情看着司泽的眼神从惊恐到释然,又到傻呵呵的乐,抬头看南绯音,“他真的没事吗?”
南绯音喝着鸡汤,懒得再多看一眼,转身走,“没事,说不准做的是春梦呢。咱们小和尚骨骼惊奇,跟普通人不一样。”
放这么多血都没事,她都不知是司泽身体好,还是她大爹爹的药好。
摇情把司泽的手腕握在手心,注视着那道跟自己手腕上一模一样的伤口,看了半晌,他忽然俯下身,在司泽的腕心落下轻轻一吻。
司泽手指颤了下,望着摇情,默默的把手臂往回收。
但是摇情却用了力,不许他收回去,还问得理直气壮:“做什么?”
司泽:“???”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摇情像变了个人一样,说好的温文儒雅呢?
司泽把这些归咎于换血之术,也就没有多想,冲着自己努了努嘴,“我要起来穿衣服。”
摇情看了眼前方,除了被捆着的苍翼和伏蛇两人,其他人都背对着他们。
他握着司泽的手腕不放,另一双去拿放在温泉旁的衣服,理所当然的语气,“我给你穿。”
司泽:“???”
第355章 敬我心中独一无二
温泉在山洞的最深处,隔着一层烟雾缭绕,在靠近洞口的南绯音等人,不仔细看是看不清这边的。
摇情手指往上挪了挪,避开司泽手腕上的伤,揭开狐裘,拽着他从水里出来。
司泽眼睛一瞪,他身上可是什么都没穿!
幸好摇情用的劲不是特别大,他只是坐了起来,下半身还在水里。
但是雪山之巅的温泉水清澈无比。
摇情勾了勾唇,视线从司泽的脖颈一直往下扫到脚,然后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凑近司泽的耳垂,声音低沉惑人,“看来本宫的太子妃还不太适应。下次,下次我亲自给你穿。”
司泽一脑袋问号,懵懵的往下一看,瞬间耳根子红了个彻底。
等他穿好衣服往火堆处走,南绯音和摇情中间空着一个位置,不用想就是留给他的。
“萧烈,你还带了酒?”司泽看着火上热着的酒,简直不敢相信。
萧烈很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过了今夜,你就是十九岁,不是十八岁了,多少记着些保命的法子。冰天雪地喝酒可暖身。”
司泽:“废话,我当然知道……什么十九岁?”
南绯音揽住他的肩膀,“我们九王爷先前亲自去长公主府翻了好几天,在一面墙里找到了长公主留下的,你的生辰八字。”
萧烈说道:“姑姑将你送离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这不代表她不在意你。以后的年年生辰,我都会给你操办。”
摇情眉头一挑,“倒也不劳九王爷费心。”
萧烈:“那是太子殿下准备费心了?”
摇情笑着点头,“正是。”
南绯音啧了一声,“现在倒是硬气了。”
摇情:“……”
司泽端着碗热乎乎的酒,忽然问南绯音,“弟,你是不是还没十九?”
南绯音:“……”
她生在寒冬,还有一个月才是生辰。
见南绯音沉默,司泽一下乐了,“弟啊,哈哈哈哈哈,你真是我弟啊!”
南绯音面带微笑的看他,语气凉凉,“有些人先到十九岁,也可能永远十九岁。”
司泽瞬间一口酒呛到嗓子眼,“咳咳咳……我错了。”
南绯音把一个小玉牌塞给司泽,“拿着,以后要是去九州,把这个挂在腰间,没人敢动你。”
这个玉牌跟药一样,都是她从大爹爹身上顺的。
司泽美滋滋的把玉牌收好,“本座以后在哪里可都是横着走了,嘿嘿。”
萧烈看了好几眼那玉牌,捏了捏南绯音的手指,语气委屈,“阿音,我也要。”
南绯音看向他,“你不跟我走?”
萧烈眼睛一亮,毫不犹豫,“跟!”
南绯音:“那要这个没用。”
司泽一下不乐意了,“你不带我走?!”
南绯音烦死了,“带带带,去了有你们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