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的一刻，他们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就算重来一次，他们还是会那样救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南绯音的身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被心咒影响得那么厉害。
摇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某一刻，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南绯音。
山洞里。
温泉依旧汩汩流着，边上还有南绯音给摇情和司泽止血的布条。
火堆的火还没有熄灭，酒还温着，南绯音喜欢的蜜枣咬了一口还放在一旁。
可是人……却不在了。
就这么一会，就这么一会！
山洞内寂静得只能听到温泉流动的声音，与方才几人喝酒时的热闹，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苍翼和伏蛇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人们对死亡总是敏锐的。
伏蛇对上萧烈黑漆漆的眸子时，心脏停跳了半晌，那是怎样的眼神啊，黑到看不见光亮，只看一眼就令人如坠炼狱。
伏蛇一边听着自己恢复后的剧烈心跳，一边听着萧烈的话，“怎么救她？你们苍琅雪域的全部巫术蛊术，无论什么，怎么救她？说！”
伏蛇额头冷汗直流，硬着头皮道：“没有办法，救……救不了……啊！”
一半碎酒碗的瓷片插进伏蛇的大腿，萧烈脸上一丝表情也无，“重说，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伏蛇害怕得磕头，涕泗横流，无助的开始胡言乱语，“真的没有办法，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是换命之法，也是……也是换不了啊，先前那个女子，能换她是因为女帝命格贵不可言，能容万物生命，那是因为那是女帝的身体。可是要想容纳女帝的性命，除非找到比她命格还贵的人，可是没有啊，不可能有的。”
这世间，无论如何也只一个南绯音。
摇情霍然站起来，“有无可能是她回了自己身体，她自己的身体定然能装自己！”
摇情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怪力乱神不可捉摸之事，他们也愿意相信。
甚至于萧烈和司泽对此燃起了一丝希望，两双眼睛紧盯伏蛇。
伏蛇全身颤抖不止，他不敢说，说了一定会死。
“说话！”摇情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眼神狠厉，“你敢撒谎或者胡编乱造，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
伏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不可能，女帝身躯内有生魂，她不可能自己回去，更何况，人死时，是没有意识的。”
没有意识，就算再神奇，也不可能就自己飘回九州，找到自己的身体。
摇情盯着他，“我最后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没有办法救人，你就死。”
“不要，饶命，饶命……”伏蛇的声音戛然而止，已然是个死人了。
摇情松手，伏蛇的尸体砸到地面，落在苍翼身旁。
摇情的视线转到苍翼，两人的视线对到一处，苍翼惊恐的往后退。
摇情只等了他两个呼吸的时间，便移开视线，路过苍翼身侧，下垂的手直接捏断了苍翼的喉骨。
萧烈全程冷眼看着，没有阻止的意思。
没了南绯音压着，那些锋芒与暴戾便尽数显露。
一个王爷，一个太子，南绯音在时，他们可以爱民如子。
南绯音不在，这世间的一切，活着的一切，看起来竟如此碍眼。
然而，杀人并不能减轻他们心里的痛苦。
洞内没了火，没了光，只剩五个男人和两具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摇情出声打破了死寂，声音嘶哑，“我们，去找珂姨。”
萧烈猛然看向他，忽然起身飞快的出了洞口，顶着沉重的大雪往山下跑。
摇情和司泽立刻跟了下去。
“萧烈！你个疯子，看脚下！”摇情急得大吼。
这种天气下山比上山还难，一个不小心直接滑到山崖底，尸骨无存。
但是萧烈一点减缓速度的意思都没有，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下了雪山之巅，然后在漫天风雪中看到了黛珂。
黛珂依旧站在山边，望着远处，一头黑发被白雪染成霜白，不止她，萧烈也是如此。
一夜之间，他苍老了十岁不止。
黛珂听见声音转过身朝萧烈走来，暗中保护她的村民忙跑出来扶着她。
萧烈全身僵硬，掰着自己的双腿在黛珂面前跪下来，声音低到微不可闻，“救救她。”
摇情和司泽紧随其后，喊了一声，“珂姨。”
黛珂抬了抬头，又低头，似乎是在看萧烈。
她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南家之女，她的命连天都定不了，我又如何能看到？”
她能看的是天命，可南绯音的命，从不由天定。
“等吧。”黛珂道：“她不会这么容易死的。这是她与天命之间的对抗，我相信她会赢。”
只是怎么赢，却是无人知道。
黛珂的一个死字，彻底击溃了萧烈。
他们根本不敢去想这个字跟南绯音会发生什么关系。
雪域的大雪很美，覆盖了他的爱人，带走了他的全部。
第359章 国殇
“王爷，找遍了，找不到。”离焰红着眼禀告，“陛下的那两位神通广大的爹爹，都不见了。”
离焰这一句神通广大怎么听都带了埋怨，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现身救人。
司泽着急的问：“会不会是你们没有找到？那两个人功夫很好，说不准隐藏了踪迹？”
慕右摇头，“太子殿下也没有寻到。”
如果说他们二人是能力不济找不到人，那么摇情都发现不了踪迹，那就没谁能找到了。
“或许，他们离开了。”摇情说道，“他们本就不是天缙的人，或许……”
“回天麟。”萧烈突然开口，吐出两个字，“瞳卫。”
跟着南绯音进苍琅雪域的只有一名瞳卫，南绯音上圣山时把他留在了神弃村，现在也不见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跟南绯音有关联的，那就只有留在天麟的瞳卫了，还有乔离。
三两个人或许踪迹不好找，可天麟那边那么多人，总有蛛丝马迹。
几人当即准备出发回天麟，萧烈把飞雪留在了雪域，请伏明帮忙照看。
萧烈摸着飞雪的头，轻声说：“你替我留着这里等她，她要是回来了，你就带她回天麟。要是……要是她喜欢这里，你就在这里陪着她，我很快回来。”
萧烈将脸轻轻贴在飞雪背上，好似还能感觉到南绯音的温度一般，一滴泪无声滑落至飞雪的皮毛里。
司泽转身大步往外走，走出好远才敢哭出声。
摇情捏着拳头，面无表情的提醒萧烈，“该走了，我们必须尽快。”
谁也不敢安慰彼此，谁也不敢暴露悲伤。
他们三个此刻的状态，就像水面上刚刚结成的一层薄冰，只轻轻一碰，整一片冰面都将会破碎崩溃。
他们现在，还不能崩溃。
从苍琅雪域到天麟，南绯音慢悠悠的走了半月，萧烈等人只用了五日，一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
然而等他们回到天麟却发现，乔离带来的皇家亲卫以及瞳卫全部撤走了。
“什么叫一夜之间不见了？”萧烈揪着齐深的衣襟，神色苍白，眼睛却血红一片，“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就不见了！”
齐深被勒得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根本没办法说话。
“王爷。”离焰都顾不上尊卑，上前拉开萧烈的手，“王爷冷静！”
他们王爷这模样比之当初回宫质问先帝时还要癫狂。
“咳咳咳……”齐深剧烈的咳嗽了好一会，才哑着嗓子说：“十日前，那位代替陛下理政的乔统领，带着所有皇宫的亲卫，离开了天麟，说是去雪域接陛下。”
他疑惑的看了看萧烈，又看向摇情，“怎么了？没迎到吗？陛下呢？”
问到最后，齐深的声音不由得抖了一下，他智慧无双，可是不敢真的去想。
没人回答他。
偌大的天麟皇宫空空荡荡，关于南绯音的一切都消失了。
好像，她从没有存在过一般。
他们好像从没有想过派人跟着乔离，又或者去窥探九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好像他们从没有想过南绯音会死一样。
以至于到了现在，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跟她有关的一切。
那可是南绯音啊，自大火中尚能存生的神奇存在，怎么可能会死呢。
萧烈无力的跪坐在皇宫宫道上，全身颤抖，无声崩溃。
上一次他在这里的时候，有阿音，有她的好友，有她的属下。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大梦一场空荡荡，南绯音的存在到底是真实还是他的一场梦？
或许，一切都是他变回八岁时做的一场梦，其实他没好，他仍旧体带枯一春，仍旧时而分裂，时而清醒。
南绯音，不过是他八岁人格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