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情一路拖着胡五湖往司泽所在的地方赶,那个所谓的司泽跟他们要来“玩”的地方。
隔着老远就看到他家的小和尚正一脚一脚踢在胡四海屁股上,“卖人卖人!来宜安城卖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前方,一家藏在闹市中的酒楼里,五六十个少年正挤着挨着往外走,最小的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
摇情不过去了,拎着胡五湖,“你的这些人里,有比本宫长得好的吗?”
胡五湖脸色煞白,暗骂肯定是胡四海坏了事,忽而撞上摇情森然的目光,忙答:“没有,没有!”
“那便是了,我们小和尚又没眼瞎,怎会弃了我?”说着,摇情自己愣了一下,随后眼睛越来越近,重复低喃,“是啊,怎会弃了我?他怎会弃了我……”
司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自己,回头见是摇情,立刻大步跑过来,把地上的胡五湖一顿暴揍,一样的台词,“卖人!卖人!把别人家送到宜安城来读书的孩子拐了来卖!不想活了我成全你!”
摇情含笑看他打人,一直到官府来了人,把一众人带离,周围才安静下来。
司泽缓了好半天的气,“真是气死我了。回去了,你炒的菜要凉了吧?快走快走。”
摇情被他推着走,“那个人是不是跟你说我收了他兄弟送来的人?”
“是啊。”司泽催促,“快点,不好吃我可不吃了。”
“每次不都吃光了的?”
“谁让你要做,你做了我还能不吃啊!烦死了,不会做还要做,都说了烫伤好了再做,也不听……”
“就这么信我?”摇情话音一转。
司泽朝他翻白眼,“我信你再正常不过。你信我才不正常,我还以为会被你抓回去,结果你倒是冷静,还看戏。”
摇情伸手一拉,把人拉进怀里抱住,“我也不知道为何,好像没有先前那般冲动了。”
若是之前,他听到胡五湖的话,定然冲出来就把司泽抓回去一顿修理,根本无心思考,理智全无。
司泽撇嘴,在心里说:还不是得感谢本座,他可是翻遍了书籍,找了一堆说书先生,让他们想故事里有没有摇情这种幼年被亲生母亲虐待的人。
然后慢慢摸索着知晓,摇情这样的,需要时间去治愈。
摇情害怕他离开,那他就让他知道,无论如何吵闹,他都不会离开。
时间久了就好了。
摇情此刻心头的确生出莫名安定,他牵着司泽的手回到家里,也不像往常那般看他吃完了他炒的菜才安心,直接将人抱上了床。
夜沉如水,无星无月,人人都在温暖的被窝里。
有低声细语的夫妻,有轻声哄睡的母亲,有砸吧着嘴做美梦的孩童。
其中有一户,却是两个男人低低的呢喃声。
“你昨晚才……不要了,我两天才得一次整觉睡。”
“不扒你衣服,就抱着睡。”
“真的?”
“你要是不想睡,我也可以……”
“我想,你别乱动,我得好好睡,明晚又不能睡了。”
“可以睡的,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睡,我不那样了。”
“真的?”
“嗯,反正还有一辈子,急什么。”
“那这样的话,我也不是很困,明晚补也是可以的。”
“啧,小和尚彻底背弃佛门了。”
“闭嘴,你要不要?”
“要。求之不得。”
“我想看着你。”
“你上来。”
“……”
或是蒙了被子,又或是无声交流,总之声响小了,只床头轻晃,也是极轻的。
……
第479章 番外——单衡齐深
“你到底还要在我府上住多久?如今你官职高升,都能与我在朝堂上分庭抗礼,陛下也为你分了府邸,到底是缘何还要留在我这里?”又是一月末尾,齐深每每这时都要问上一句。
往常单衡都敷衍他,“你家离皇宫近。”
这回却紧张了起来,慌慌张张的从书桌后站起来,“我没有跟你对抗啊?都是那个路闻星,都怪他,我现在就去整治他。”
说着,单衡怒气冲冲的朝大门走去。
齐深正倚着门口,伸出手臂挡了他一下,“好了,去做什么?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年少有为,正是步步高升之时,可偏偏我占地不动,你无论如何也升不过我这个丞相。他是你选中的人,自然是要为你谋利的。”
“那我就去告诉他,只要你在朝廷一日,就没人能越过你去。”单衡盯着齐深的眼睛,说得认真。
如今的单衡,明明只二十岁的年纪,却气势逼人,在朝廷上也是,与人争辩谁也不怕,下颌线绷紧时如锋利的刃,一双漂亮的眼睛直视人心。
与他争辩的人,辩着辩着就被他带跑了。
齐深浅笑,“你与他说这些做什么?路闻星是后起之秀,正合了你这一派新兴之才,定然会不同意我这种朽朽老臣。”
天缙一统已经四年,当一个国家有一群优秀领导者时,发展起来是极为迅速的。
而齐深,说好听点是开国功臣,说难听点,就是上个朝代的糟粕。
也就是仗着女帝陛下的信任,才稳坐丞相之位。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毕竟,如今后起之秀成林,想法多如牛毛,女帝又识人善用,人人都觉得自己能成就一番大业。
日子久了,便狂傲地视前人经验如糟粕,对齐深嗤之以鼻,反对敢说敢做的单衡马首是瞻。
如今朝堂分为两派,在天缙一统前就存在的老臣,跟着齐深,极少提建议,沉默得如同御正殿里屹立不动却毫无用处的大树。
一派是单衡,带着一群热血冲动的年轻官员,处处建议,处处要改,誓要将这万里山河改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每每朝堂上,两派人争执不休。
南绯音在龙椅上懒懒看着,时而在吵得精彩处掀一掀眼皮,有时会与单衡目光对上,接了单家小公子满眼的幽怨。
都怪南绯音,把他跟齐深的过往和住在一起的消息封锁了,除了先前的大臣,谁也不知他与齐深要好。
新进的官员只知道,两人在朝廷上都很受女帝重视,却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于是单衡手下的人便想将齐深挤下去,推单衡上位。
在大多数人眼里,齐深和单衡俨然是前朝与新国的交替,一山不容二虎,不过早晚,两人迟早要撕破脸皮。
而南绯音这般做,单衡问了齐深,齐深说:国策制定复杂,新晋官员大多出身普通,又有一头冲劲,陛下便是要激着他们把这股冲劲用到极致。有我在上头挡着,他们有怒火有仇人,就会将每一次的奏折写得更周全仔细,以免被我抓住把柄。
单衡叹了口气,“幸好你身子好了不少,而且他们也气不着你,不然我真要冲到皇宫找陛下去了。”
齐深将人拉回门里,“快了,如今各地国策逐渐完善,很快陛下就要整治你手下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
单衡皱了皱眉,“如何整治?他们虽然冲动了些,但这些年实打实的做了不少事,不至于……摘帽子吧?”
齐深摇头,“女帝做事自有计较,我也猜不透。便看着吧。”
单衡成功的把每月一次被撵的话题转移了过去,笑着点头,“那好,你坐着,我去给你拿点冰块来,也不知是不是宜安城人太多了,今年夏天这般热。”
齐深刚要拦着,单衡就噔噔噔跑远了,嘴里那句“叫下人去”也没能说出口。
没坐一会,单衡又噔噔噔跑回来,外头的确热,就这么一会他就满头大汗的,拿来的冰块却还冒着凉气,里面还藏着几个果子。
“喏,吃吧,你爱吃的李子。”单衡献宝一样把冰块里的果子递给齐深。
齐深也是无奈,“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哦,我是孩子你是什么?”单衡撇嘴,“也就是现在热,你嫌我身上热不愿跟我睡了,冬天的时候你脚凉,是谁给你暖的?”
齐深:“那是你硬要与我挤一床,说什么乔将军给你姐姐讲鬼故事,你听了一耳朵就要吓死了。”
单衡:“那就是很吓人啊!我二姐吓得还要求着乔将军一起睡呢,我不也得找个人陪我吗?再说了,要不是我硬跟你睡,都不知道你的脚一宿一宿都是凉的。”
齐深:“也还好。”
单衡:“那当然是还好。后来我都给你暖着呢,谁知道你到了夏天就抛弃糟糠,跟我一个屋都不愿意,嫌我热!”
齐深被逗笑,险些被嘴里的果肉呛着,“哈哈……我的小少爷,你二十了,不是十二,这般幼稚,也是……过于可爱了。”
即便一生夙愿已在南绯音身上完成,齐深还是跟从前一般,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就算空闲时间多了,也时常在府里看书。
他惯常的没什么朋友,也只有单衡,日夜相陪,让他这寂寥的府邸,生出了许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