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的朋友就没有一个跟我上同一所高中的，现在我们还时不时会有联系，大家的生活真的都很不一样，她们会问我我在圣弗朗科过得开不开心，我也想知道她们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她的语气非常自然，大概在她看来，这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做出的每一个行动，都发自她的内心情感，而不是为了符合什么“准则”。
孟凝静静注视她片刻，随即了然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以后有任何问题都欢迎问我噢。”
压下自己的好奇，顾惜暖向她露出灿烂笑容。
之后，二人继续在斯卡夫尔学院闲逛，过了约莫二十分钟，顾惜暖提出要去卫生间，孟凝便在附近等她。
此时卫生间旁边的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靠在墙边，透过窗户眺望外面的景色。
天空澄碧无云，茂密的林叶的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阳光悄无声息洒落，清淡的木香钻入鼻尖，世界一片宁静。
忽然，一阵闷响打破了这片宁静。
“砰！”
孟凝身形一顿，下意识循着声源处看去，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瞳孔微缩。
身形高大的男生趴倒在地面上，手肘吃力地撑着地板，一头长长的金发散乱地垂下，他低着头，看起来狼狈至极。
一根拐杖躺在他身旁，与附近一滩小水渍一同默默昭示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马术比赛上摔伤脚的他不慎滑倒了，连同他的拐杖一起。
孟凝静默一会儿，而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向倒在地面上的人走去。
他身体微抖，正在挣扎着起身，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很难靠自己站稳了。
孟凝站在他前方，朝他伸出手。
金发男生的动作很明显滞愣了一瞬，他缓慢抬起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海蓝色的眼眸里掀起巨大惊涛骇浪。
很难用一句话形容那时他眼里包含的情感，他没有说话，只是近乎虔诚地将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上。
熟悉的微微温热感传来，像是有一簇电流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将他电得发麻。
他说不出话来。
白发女生倒是镇定自若，一手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腋下，快速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墙边，再弯腰把拐杖捡起来，递到他身前，冷冷开口：
“拿着。”
靠在墙边，祝且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她，既不说话，也不把拐杖接过来。
孟凝蹙眉，声音又冷几分：“拿着。”
他却像没听到一样，颤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金发乱糟糟地披在身上，脸上和衣服上还沾了些水渍和尘土，这副窘迫的样子与平时永远优雅有礼的他大相径庭。
孟凝别开视线，嗓音寒凉似冰：
“出于人道主义，就算倒在这里的是别人，我也一样会帮。”
这意思就是让他别多想了，她并没有与他“回到从前”的打算。
祝且不傻，当然听得出这意思，然而他却并不显得失落，而是弯起嘴角，任凭笑意在他眼中荡漾。
他伸手接过拐杖，手指若有似无地碰了一下她的，极轻极轻，似是用羽毛挠了一下，轻得孟凝都以为这是她的错觉。
他将拐杖撑在地上，开口的嗓音温和如春风：
“谢谢你，孟凝，待会儿比赛见。”
孟凝仍保持着扭头不看他的姿势，也没有回复这句话，祝且不在意，他面带微笑，支着拐杖缓缓离开此处。
听着拐杖驻地的声音和脚步声愈来愈远，孟凝才再次叹了口气。
……
上午十点，各项棋艺比赛的半决赛开始，圣弗朗科今年战况不错，每个项目都有学生进入半决赛，而且还基本都是竞争冠军的有力人选。
前三天比赛结束，在大部分观众看来，应添域拿A国象棋以及夏哲拿围棋的冠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将棋那边的冠军应该是一名斯卡夫尔学院的学生的，她的水平很高，断层领先，没啥悬念。
今年的唯一悬念在国际象棋这边。
若是以往，冠军多半就是温从昭的，同校的祝且和许聪紧随其后，亚军季军轮着拿，早就形成垄断了，可今年圣弗朗科学院突然杀出一匹大黑马，在第一天的比赛就把许聪给吊打了，之后两局比赛也非常顺利，一路晋级至半决赛。
今天要与她对战的便是跟许聪实力相近的祝且。
这场比赛可比温从昭那边那场有吸引力多了，温从昭的对手实力没那么强，能走到这一步跟优秀的签运分不开关系，但肯定就止步于此了，他绝对赢不了她。
于是乎，大半观众都跑过来围观孟凝和祝且的比赛了。
比赛开始前，二人相对而坐，一人面若冰霜，一人面露微笑，两股截然不同的气质在无声交锋。
“猜猜谁会赢，我猜还是孟神能赢，祝且的实力不是跟许聪差不多么？孟神能吊打许聪，当然也能吊打他。”
“感觉不太好说啊……你没发现今天祝且的状态不太一样吗？”
“确实，是不太一样，看上去比他前两天好太多了！”
此时的祝且已不复一小时前的灰头土脸，顺滑耀眼的金发被整整齐齐地束成一条高马尾，手上也重新佩戴了白色丝绸手套，深邃的眼里闪烁明亮的光，显然已经恢复了以往从容自如的姿态。
“这样比赛才好看嘛，要是他的状态跟前两天一样，那肯定是会被孟神瞬间击溃的，那就一点都不精彩了。”
“对了，不是说孟凝以前是他和严临风的跟班，现在跟他们闹掰了吗？我怎么看祝且这表情不太像啊？”
“恐怕这事没这么简单……”
就这样，在观众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孟凝与祝且的国际象棋比赛开始了。
观众群里，顾惜暖双手交握，紧盯二人的身影。
眉眼风流俊逸的棕发男生静默不语，眼里有寒光闪现。
留着一头带有浅黄渐变淡紫色长发的女生望着棋桌旁的二人，神情复杂。
第169章 运动会（40）
比赛开始，根据抽签结果，先手方是祝且，他没怎么思考便走出第一步，孟凝很快跟上。
国际象棋下多了就知道，各种开局方法基本都固定下来了，像她们这种经验丰富的选手，不需要在开局花太多时间。
很快，开局局面便在观众面前显露出来。
“没下过国际象棋，有懂的人解释一下吗？现在什么情况，谁有优势？”
“这是西西里防御开局，挺难的一种下法吧，我平时都不太敢用。”
“……？说人话呗，咱也不知道西西里防御是啥啊。”
“哎，简单来说就是白方布局、黑方反制的一种开局，情况很多变，没点本事的人下不了，现在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再等等吧。”
像前三天一样，孟凝的思考速度很快，按下棋钟后几乎没有停顿就能走出下一步，祝且的速度不及她那么快，但也不算慢，而且节奏很平稳，思考时间一直保持在一个稳定的区间。
双方大概下了20步左右时，站在人群里的许聪低声开口：“祝且今天下挺好的。”
一个学生认出了他，赶忙道：“聪哥？你来啦？怎么说怎么说，祝且有赢面吗？”
“赢面当然是有的，不过到底有多大，还得看接下来几步他怎么走，”许聪若有所思，“站在我这个局外人的角度上看，祝且目前为止的选择都没有什么毛病，应该是避过了孟凝给他设的所有坑。”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吗？！”
许聪默了默，摆摆手：“嗐，我也不好说，比赛都还没进行多久，再看看再看看吧，搞不好我也有疏漏的地方。”
孟凝前几日的表现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下棋这么多年，除了温从昭和职业棋手之外，他就没遇到过能带给他那么大压力的对手。
即便他目前没看到祝且出现失误，也不敢妄下定论。
比赛仍在进行中，孟凝的速度还是很快，祝且则不急不缓，按下棋钟后便注视棋盘认真思考。
无声抬眸看了他一眼，孟凝忽地感到一阵恍惚。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目，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坐在对面的人竟成了七岁左右的男孩模样。
喧闹的人群消失，大片阳光从左侧的落地窗灌入，男孩眉头微蹙，在暖洋洋的日光照射下与她对弈。
仿佛是过去极为平常的一天，她不用去学校，他也不用上各种家教课，她们可以在午后悠然自得地下棋。
“啪。”
终于思考完毕，男孩在棋盘上做出他的选择。
各种可能性她都已计算完毕，也针对每一种可能性想好了接下来的计策，无需犹豫，她拿着棋子走出一步，踢开他位于该位置上的棋。
7岁的祝且和15岁的祝且不同，那时的他藏不住情绪，下棋的时候总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比如此时此刻，他就一脸苦恼地看着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