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佳摊手，“偏爱就交给观众吧。”
“是的，但我想法国人会更喜欢《花样年华》。”克莱尔评价，“嬴，中午一起吃饭？我想问问你电影里有几处镜头转换是怎么设计的。”
想起柏林电影节的惨况，嬴佳头皮发麻，拒绝的话出口，“我中午还有……”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准备告辞逃跑，却在转身的一瞬瞥见了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整个展映厅的出口处，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记者。
他们举着各式各样的话筒和手牌，一双双眼睛在昏暗的展映厅里仿佛冒着绿光，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发出了一阵阵骚动。
嬴佳甚至还能听到几句清晰的呐喊。
“winner es！”
“快快快相机！”
“我靠我采访稿呢！”
“……”
展映厅的保安还在尽职尽责地维持秩序，拦住了骚动的媒体们，可那阻拦岌岌可危，仅靠媒体方个人的素质勉强维持着，没有发生进一步的事件。
可等会儿就不一定了。
嬴佳甚至可以遇见到，自己一踏出展映厅的门就被媒体团团围住，不回答百八十个问题别想跑的那种。
只能说嬴佳低估了自己目前的光环。
也低估了“她出席戛纳电影节”这个新闻的爆炸程度。
这么想着，嬴佳环视一圈，这才发现整个展映厅里的东方面孔出奇得多——很怀疑全都是听说她要来然后四处扒邀请函来蹭的，此时他们的眼神和那群记者一模一样，蠢蠢欲动想过来攀谈几句。
嬴佳瞬间坐了回去。
“克莱尔，我们中午吃什么？”
她可是听克莱尔说过，他本人在戛纳也有些特权，出入能走特殊通道那种……
嬴佳看克莱尔的眼神仿佛遇见了救星一般。
克莱尔对身后的动静一无所知，满脑子想着吃饭的时候要好好聊一聊电影，听到嬴佳的回答，立刻开始讲起戛纳的美食来，边讲边拍了拍马丁，“马丁，走，一起吃饭啊。”
马丁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克莱尔一时有些尴尬，马丁是他的好友，为人内敛，不喜与陌生人打交道，更别说一起吃饭了。
但克莱尔认为，没有人看完嬴佳的电影后能忍住不和她打交道的，所以才自信邀请，却没想到被马丁拒绝了。
难道马丁看不上《花样年华》？
这念头在克莱尔脑子过了一秒便被他狠狠扔出去。
看不上《花样年华》？
看不上《花样年华》的导演还是趁早回炉重造一下吧！
面对克莱尔错愕、震惊、失落又痛心，一副“你居然是这么不懂审美的垃圾导演”的表情，马丁十分淡定，他调整了下坐姿，扬了扬手中的展映片单。
“十五分钟后本厅会再次展映《花样年华》，我还要再看一遍。”
第191章 记者们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华国人。”
“那是你去的地方太少了，现在连亚马逊雨林都有华国人在卖泡面。”
“他们不休息的吗？这些天我一个采访都没抢到！”
“别说采访了，我镜头里全是华国人的后脑勺！”
“shit……”
戛纳国际电影节红毯区，两个白人记者蹲在角落里，瞧着红毯边被黑发黑眸的记者们挤的媒体区，满眼怨念。
属实是积怨已久。
往年戛纳国际电影节在华裔群体里的关注度也很高，但从未出现过如今这一届的情况——络绎不绝、人山人海的华国媒体。
从展映第一天就开始了。
巴巴地挤在《花样年华》的展映厅里，完全没给其他国家的记者留一点空间。
不过白人记者也能理解，华国导演嬴佳奥斯卡、金熊奖在手，短时间里又入围金棕榈主竞赛单元……谁不想采访本国之光呢？
结果——
结果嬴佳躲了。
除了第一天露过面，后面基本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几次出现都是走后台通道，压根儿抓不到人！
然后那帮华国孙子！
说到这里白人记者就生气，那帮华国孙子找不到本国导演采访，干脆瞄准了其他到场的导演。
于是，整整一个展映期间。
所有导演都被华国记者们采访了个遍。
那帮人，人数多不说，一个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蹲守导演的模样堪比警察蹲守犯人，那叫一个耐心细致敢打敢拼，还能换着语言采访。
每位导演愿意接受的采访次数有限，全被华国记者抢了，他们采访什么！
平时也就罢了，就连今天，都到颁奖典礼前的红毯阶段了，还有那么多华国人堵在最前沿，他们挤都挤不进去。
“我就不信了！”白人记者甲站起来，“我一米九三，健身八年，我就不信我抢不过那帮华国人。”
白人记者乙没来得及阻止，只见白人记者甲拎着相机就冲进了人群，拼了命得往里挤。
确实有效果。
他人高马大的，一头金毛在黑发记者里尤为明显，长手拨开人群，面目狰狞往里挤，还真给他挤进去了，并且有慢慢向第一排移动的趋势。
白人记者乙伸出手，“oh no!”
红毯区骚动起来，人群中不知道谁用中文大吼了一声，白人记者甲依稀只听到了“in jar lair”几个词，正寻思是什么意思呢，只见身边的黑发们像疯了一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白人记者甲胸口一阵剧痛，被谁踩了好几脚，左右用力那么一夹，白人记者甲整个人就像是从蟹钳里挤出来的蟹肉一样，被人群挤了出来。
跌坐在地的白人记者甲捂着耳朵胸前的相机，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涌动的黑发们，一浪叠着一浪，密密麻麻，再没有空隙。
他喃喃自语，“老天，发生了什么？”
“少做无用功，”白人记者乙把他扶起来，语气无奈，抬头瞥了眼红毯那边，“他们华国之光来了，岂能给你让位置？”
白人记者甲拍了拍衣服，“你早说嬴佳快到了啊，你早说我绝对不去凑这个热闹。”
白人记者乙：“我那不是没来得及——”
他话没说完，远远地看到嬴佳脚下飞快，自红毯上走过。
白人记者乙手中一空，定睛再看时，只见刚刚被挤出来的白人记者甲已经挥舞着相机冲向了红毯中部区，“嬴！看这里！看这里！”
三秒钟后，他又被挤出来了。
只不过，这次他面红脖子粗，对着相机呐喊，“啊哈哈哈哈我拍到了我拍到了！”
白人记者乙：……
他也有点蠢蠢欲动了。
……
进不了颁奖典礼内场，记者们只能窝在剧院侧边一个半敞篷的休息区等着，好在休息区放了台电视，全程直播整个颁奖礼，不然记者们都没得看的。
5月的戛纳晚上有些凉意，休息区穿堂风又强，吹得记者们裹紧了衣服，冻得直哆嗦。
却没有人离开，大家都固执地等在剧院外，期待能在典礼结束后抓到一两个漏网之鱼。
白人记者甲抱着双臂缩在角落里，“但华国人还是太多了。”
他一边和白人记者乙说话，一边四处转头，碰巧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两个人怔怔对视几秒，然后黄皮肤的记者从口袋里摸出包旺旺饼干递给他，“要不？”
白人记者甲：……
不知怎么，最后所有人都聚在了电视机边上，分着华国记者装在包里乱七八糟的食物，甚至连开水方便面都有。
休息区一片咔擦咔擦咀嚼声，在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发言里竟不觉得突兀，反而一片和谐之声。
“到哪里了？”
“快到最佳男演员了吧。”
“也不知道沈这次有没有，她那个苏丽珍演得真不错。”
“那我还是看好《花样年华》金棕榈。”
“戛纳不会给同一部电影两个奖的。”
“怎么没有，去年不就有一部同时拿了最佳女演员和评审团奖，叫什么《米亚蕾斯》？”
“演周慕云那个也很不错啊，最佳男演员有一争之力。”
“不不不，你多看几遍花样就知道，导演把戏眼都放在女主身上了，如果有一个人得，那肯定是沈。”
“……”
大家默契地用英文聊着天，以便所有人都能够听懂。
虽然都是记者，但在影视圈深耕多年，对电影的品味和对戛纳的预测都有自己的见解，此时一群人讨论了一会儿，默契地认为今年的最佳演员必在《花样年华》男女主中间出，只不过金棕榈有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