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答。
“你们在哪里？”
无人应答。
沈天星想给嬴佳打电话，却想起自己的手机放在小助理那儿，并没有带在身上。她摸索着打开卫生间的灯，按了好几下，灯管却没有一丝反应。
只有挂在墙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片场外，所有剧组人员三五成群地吃着盒饭。
沈天星的小助理趴在大门上听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知道里面的沈天星是真的没发出动静，还是这里的墙隔音效果太好。
陈默安慰她：“没事，嬴导和周导在里面看着呢。”
小助理有些紧张，“我就是怕给星姐吓出什么毛病来。”
陈默扯了扯嘴角，“想当好演员，痛苦是必经之路。”
他头上的特效妆还没有卸，伤口血淋淋的，皮肉外翻，配上他苍白的脸和诡异的笑，让捧着盒饭的小助理默默退开了几步。
“陈老师，你的连环杀手不像演的。”
陈默：……
谁也不知道黑暗的片场里发生了什么，总之，三个小时后，卫生间的最后一场戏一遍就过了。
……
主场景的戏份拍完，电锯惊魂剧组换了个场景，开始拍摄支线的戏份。
“道具组，道具头盔太精细了。”嬴佳对着道具头盔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是刑具，狰狞粗旷才能让人害怕。而且这刑具是竖锯自己制作出来的，你搞这么精细像是工厂批量生产的。”
道具组组长迅速道：“我这就去安排做旧。”
新做好的道具头盔拿在手里很沉重，王欣妍戴上的时候，脑袋都不由自主地沉了沉，她牢牢咬住头盔嘴部的4根尖刺，才勉强不让头盔滑下去。
“很好，速战速决。”
嬴佳果断退开，道具组把假人尸体拖进镜头里摆好，也迅速离开了镜头范围。
监视器镜头里，王欣妍疯狂举刀，刺在假人腹部。
镜头在王欣妍脸上和假人腹部上不断切换，每次一刀都会飙出高高的鲜血。
假人体内虽然也放了血包，但是想要营造出血液飞溅的感觉，还是需要道具师手动操作。
只见道具师盯着镜头里王欣妍的动作，王欣妍每刺一次，道具师就按下手中的按钮，假人腹部则飙起血液，溅到王欣妍脸上。
“卡，道具师有一刀没跟上，错位了几秒。”嬴佳冷酷下令，“打扫现场，再来一次，换新的假人。”
置景组迅速清理现场，道具组则是从道具箱里搬出新的头盔给王欣妍换上，又拖进新的假人模特。
嬴佳叮嘱：“看准了按，不行就我来。”
道具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嬴导，我一定看准欣妍的动作。”
要说拍摄期间被嬴佳折磨得最狠的，非道具组莫属了。
从开拍的第一天起，就在不停地重复着制作道具、被打回来、重新制作道具、再被打回来，再重新制作，勉强通过后还得一比一复刻多个一模一样道具的过程。
而且嬴佳提供的图纸道具造型特殊，买不到替代品，一切只能道具组自己制作。
要不是嬴佳给钱大方，道具组还真就……
不，不能说真就忍不下去。
至少嬴导演对道具要求严格是为了拍好电影，不像有的导演折腾道具组纯粹是闲的没事做。
嬴佳本人则是自认为对道具组还算平和了——至少在《电锯惊魂1》里。
如果以后还有拍《电锯惊魂2》的的机会，那才是道具组真正折磨的开始。
像是地球上，《电锯惊魂2》有一段戏是女主阿曼达在装满针管的大坑里找解药。
为了拍摄出这个恐场景，导演让道具组买了12万根针管，然后一个个把针管上的金属针头拔下来，换上假的软针头。
整个道具组没日没夜地干了一周才换好全部的道具。
结果导演还嫌弃没有达到他想要的“女主走进装满针管的大坑里，宛若走进了流沙一般缓缓陷下去”的效果，想要再买12万根针管扔进大坑里。
道具组就差以死相逼来劝导演打消念头了。
然后在开拍当天，一包装着金属针头的针管不小心被倒进了满是道具针管的大坑里……
看见这一幕的全剧组所有人都沉默了。
想到那个画面，嬴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下定决心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需要拍《电锯惊魂2》，一定要做好片场道具管理，绝不能够让真货混进道具里。
第28章 镜头语言
换场景拍摄真是个幸福的事情。
至少其他场景不会像主场景卫生间那么狭窄。
在主场景拍摄的那一个多星期里，导演、副导演、摄影师、灯光师、收音师、道具师、化妆师等等十几个人挤在镜头后面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太过痛苦。
拍近景的时候还好，十几个人能分开站站。
拍远景和中景的时候，嬴佳通常都需要把道具师和化妆师这些暂时用不上的人赶出去，剩下的几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才能不影响摄影师拍下整个卫生间里的画面。
况且这部电影用到的假血非常多，有一段时间的卫生间地板上假血，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踩在假血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宽敞的新场景给了嬴佳更大的发挥空间。
饰演警员的男演员不明白走位，嬴佳直接走上去亲身演示，“你进门的时候不要想着脚下有什么？你现在防备的一个身型高大的连环杀手，所以你第一反应是往左右看。”
男演员跟着做了一遍。
嬴佳再次演示了一遍，“我会先给一个俯拍的镜头，镜头里你往左右看迅速一点，停一秒再往脚下看，最后抬头，摄影师，别光听着，镜头跟着我的视线摇。”
摄影师听话地调整了镜头。
监视器后面，周全“啧”了一声。
沈天星抬眼，她眼下有两道深深的黑眼圈，“周导，怎么了？”
经历过前些日子的讲戏事件后，沈天星和周全也熟悉起来了，平时经常凑在一起说话。
周全咂咂嘴，说：“我原本以为嬴导是门外汉，没想到她将镜头语言把握得如此出色。”
沈天星不解：“什么意思？”
周全给她解释：“观众是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的，一开始镜头俯拍，观众脑海里会不由自主地留下一个‘角色上方’很安全的错觉，然后镜头跟着角色的视线往左、往右、往下拍，都没有任何异常，观众就会认为这是一个寻常的画面。”
沈天星联想了一下自己平时看剧的心理，“是的。”
周全接着到：“但是，我们这一幕的危险来自于角色上方悬挂的猎枪，所以在镜头随着视线缓缓上移的时候，观众还没有从‘该画面安全’的认知中清醒过来，但角色已经死于枪杀，这就是恐怖片所需要的，出人意料。”
沈天星恍然。
周全抱着双臂，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当时我想着不能辱没了这么好的剧本，才自告奋勇来做副导演，但这些日子跟下来，才发现我能想到的嬴导早就想在我前面了。不是我替她把关，是我得跟她学习。”
指导完回来的嬴佳正好听见这句，笑着摇了摇头，“别贫。”
周全所说的镜头语言，是一个很经典的恐怖片镜头手法。
在地球上，《惊心食人族》曾用过这种手法。
姐弟俩驱车回乡村老家度假，镜头对准汽车的后挡风玻璃，拍出宽阔的乡村小道，道路上什么都没有。然后镜头转到车前、车左侧、车右侧，都是什么也没有。
然后镜头在此对准后挡风玻璃——这一次，后挡风玻璃处，出现了一辆灰色的铁皮卡车。
自此，电影的轻松愉快氛围变成了惊悚的开端。
看得多了，也就会了。
嬴佳坐在监视器后，指挥着各摄影机就位：“Action！”
……
在《电锯惊魂》紧锣密鼓拍摄的时候，制片主任对着新一周的拍摄资金申报方案犯起了愁。
那些群演工资、器材场地租赁费、生活费用什么的还好说，道具费用是不是太多了点。而且道具费多也就罢了，这中间占大头的居然是假血。
算下来，这电影拍了有一个月了，光假血就用了400多升，共800多斤。
换算成水，够一个正常人喝两年的量了。
嬴导演拍的不是惊悚片吗？看这用血量，跟拍血腥片也差不了多少了。
花得钱多倒是其次，毕竟这片子全部的投资都来自于卢米埃尔影业，也就是嬴佳导演本人。
主要是这用血量所代表的血腥程度，真担心过不了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