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这叫警民合作。”容淮贫嘴道,“打击黑帮人人有责,我只是在尽一个好市民应尽的义务。”
顾明臻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借着夜色的掩护,两人很快回到了九龙城寨的旧居。
屋子里三个月没住人,早就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顾明臻拿毛巾擦干净了床,又从衣柜里翻出新的床单铺上,然后冲容淮抬了抬下巴,“躺上去。”
容淮早已力竭,闻言乖乖地躺了上去。
顾明臻转身找出以前遗留下的医药箱,面无表情道:“把衣服扒了。”
虽然早就习惯了“坦诚相见”,但见她目光坦荡,脸上连半分异色都没有,容淮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岁岁,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啊?”
“别啰嗦!”见他双手发颤,顾明臻俯下身去解他绑在伤口上的衬衣。
容淮的腹肌壁垒分明,十分漂亮。
那不是后世健身房里吃蛋白粉练出来的夸张肌肉,而是线条自然流畅,充满了力量感和爆发力。
顾明臻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目光在上面短暂地逗留了几秒,随后便目不斜视地落到了他的伤口上面。
“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死人和活人。你想当哪一种?”
容淮敢怒不敢言地闭上了嘴。
“好险!再打偏半寸,你就没命了。”匆匆检查了一番之后,顾明臻皱眉说道,“这伤口恐怕等不到明天去医院了。得先想办法把子弹取出来,要不然伤势会恶化的。”
“那就取吧。”容淮连眼睛都没带眨一下的。
顾明臻挑了挑眉,“你就不怕我是个庸医?”
容淮:“如果是你,就算是庸医我也认了。”
“等着。”
顾明臻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手术刀、止血药、消炎药和输液的医用器具等东西。
“子弹有点深,可能要划开一道口子才能取出来。没有麻药,你只能忍着。”她一边迅速给他消毒,一边冷静地说道,
“我不确定你脏器有没有受伤,但目前这种条件即便我有那个本事,也不敢给你开刀。”
她拿起毛巾替他擦了擦额上细密的冷汗,声音突然温柔了几分,“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前世她处理这种热武器伤口的机会不多,但如今这种情况,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容淮温柔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的身上,“你只管动手便是。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说罢,他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咬在嘴里。
顾明臻没再迟疑,拿起消完毒的手术刀就在他伤口处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然后她拿起医用镊子,开始替他取子弹。
一滴汗水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滑到她的颈窝。
寂静中,容淮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突然抬手拿下了嘴里的毛巾,哑声道:“岁岁,你的手在发抖。你,也是在乎我的吧?!”
第115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顾明臻的手又抖了一下。
那镊子一歪,痛得容淮倒吸了一口冷气。
“闭嘴!”
顾明臻说不清是心虚多一点还是恼羞成怒多一点?
她瞪了他一眼,“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容先生,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容淮一副“我错了但我还敢”的表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顾明臻看他不顺眼,索性拿出银针朝他身上扎了几下。
容淮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黑,彻底昏迷了过去。
世界瞬间安静。
顾明臻垂眸看了他片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等容淮再次醒来时,四周一片黑暗,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狭小的玻璃窗在床头投下一小片银白色的光辉。
输液瓶里还在滴答地落着药水。
顾明臻趴在床头,双眸微阖。
如蝶翼般卷翘的黑睫安静地贴在她的眼睑之上,投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她的肌肤如青瓷般白皙无瑕,完美的侧颜线条没了清醒时那种具有侵略性的张扬美,反而多了一种温柔恬静之意。
容淮安静地看着她,目光里藏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眷恋。
睡梦中的顾明臻突然偏了偏脑袋,一缕乌黑的发丝便顺着她的颊边滑落,落在了她挺翘的鼻尖。
容淮莫名觉得有些手痒,他抬起手,刚想替她拂开那缕有些碍眼的黑发,寂静的暗夜中便响起了几声狗叫。
紧接着,走廊上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顾明臻几乎在第一瞬间就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之色。
容淮对着她做了个“有人”的口型。
顾明臻竖起食指,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撑着床沿迅速起身,手里捏着一把手术刀,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踱到了门后。
脚步声从门口走过,停顿片刻后又继续向前。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脚步声又再次折了回来。
之前为了怕被人发现,从进屋起到此刻,顾明臻一直没有开过灯。
就算是给容淮取子弹,她也是仗着自己视力过人,只点了两支蜡烛。
因而此刻这人去而复返绝非意外,而是早就瞄准了这里。
顾明臻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往门背后侧了侧身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有人拿钥匙捅开了房门。紧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走了进来。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顾明臻的手术刀已经抵住了她脖子上的大动脉。
“别动!”她压低声音,警告道,“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手滑。”
那人立马举起手,飞快说道:“阿姐,是我。”
“姜念慈......”顾明臻借着月光看向来人,眼底的警惕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加深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阿姐,你别怕,我没有恶意!”姜念慈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看在眼里,连忙道,“三和会的人在寨子里大肆搜索,阿姐,他们找的该不会是你吧?”
说罢,她的视线落在了半掩的卧室门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狡辩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顾明臻漠然地看着她,冷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你救走了那个叫容淮的人吧?”姜念慈抬眸看她,目光复杂,
“阿姐,三和会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你干嘛蹚进这趟浑水呢?听我一句劝,赶紧让他离开。否则等三和会搜到这里,一切就晚了!”
她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顾明臻眼中杀意顿起,“如果我不呢?你是不是又要出卖我一次?”
“我没有......”姜念慈避开她锐利的目光,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真没想过要害你。我以为只是打听点消息,不是我说也会有别人。我没想过后果会有那么严重!”
“你真的想不到那么做的后果吗?如果只是正常的打探消息,他们又为何需要向你支付一个女二的代价?”
顾明臻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嗤笑道,“姜念慈,你打小就很聪明。以你的智商,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
没想过吗?
其实想过的。
但那时候她太渴望出人头地,所以明知道对方给自己递过来的诱饵是带毒的,明知道可能会损害阿姐的利益,但她依然心存侥幸,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
姜念慈用力地闭了闭眼,“我知道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想狡辩什么。但是阿姐,这次我真的不会害你!三和会的人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你再不让他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现在出去,那才是自寻死路呢!”顾明臻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片刻,突然松开了抵在她脖子上的手术刀,
“也许你这次确实没有恶意,但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姜念慈,我信不过你!”
姜念慈急得跺了跺脚,“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
顾明臻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绳子,将她反手绑了起来,“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是我救走容淮的?”
姜念慈没有挣扎,而是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我要是说了,你不许骂我。”
顾明臻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姜念慈认命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在夜影的时候,被洪英豪看上了,就跟了他......”
顾明臻想起当初她去酒吧一条街找姜念慈时,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婶儿说的话。
原来姜念慈攀上的高枝儿竟是洪英豪!
她心念一动,思绪便飘到了一边。
可她的沉默看在姜念慈眼里,便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姜念慈突然抬起头来,用微红的眼睛直视着她,紧抿的唇角绷出倔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