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被工作挤满,几乎每天都熬到深夜,累到倒头就睡。
这让她没多少时间去思考其他的事,比如,她刚刚同时失去了两个男人。
程简在庆功宴结束一周后递上辞呈,听说陈智扬使上所有手段挽留,但他去意已决。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留在折光,把傅琛做大做强,明明前途无量,可他说走就走,正如几个月前,他一夜空降。
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连践行饭都没吃一顿。
私底下很多人都在讨论,程简离开的原因,比如这会儿,苏茜跟姜望舒正聊起他。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程总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离开。”姜望舒说完,又去问周明希:“你知道吗?”
周明希摇头,是的,她不知道。
程简不告而别,她也是后来才在别的同事口中得知他已经离职。
“我这边倒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苏茜道。
周明希闻言,画图的手微顿。
“说来听听。”姜望舒忙道。
“听说程总回加拿大了,他家人都在那边,他跟陈总说的是妈妈生病了,他必须去照顾。”
“那程总还挺孝顺的,舍得放弃这边的一切……”
……
后面她们又聊了些其它,但周明希没听进去。
原来他出国了,原来他父母在加拿大。
说起来,她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
手机震动,她拿起一看,微信提醒有新信息。
公众号的推送,很无聊的文章,看了两眼,干脆直接取消关注。
退出那篇文,她盯着主页面,最上边是邵竞的微信。
自那晚,她从家里离开后,周明希没再见过他。
那天晚上,她从四季酒店回到家,屋内亮着灯,她将钥匙放在身后的玄关柜,往主卧走。
邵竞站在衣柜前,手上拿着一件外套,床上已经叠了几件上衣,地上放着一个行李箱。
他在收拾行李。
她倚着门看他,问道:“你要出差?”
听到声音,邵竞转身看她,他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两秒:“这段时间,我搬出去住。”
周明希盯着他的背影:“正好,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
她道:“你不用搬,我搬走。”
邵竞手上的动作没停,像是根本听不到她说话。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周明希拿过他手上的衣服,穿进衣架里,挂回衣柜:“冷战解决不了任何事儿。”
邵竞看着她把他一件件叠好的衣服挂回去,淡淡道:“我没想跟你冷战,我只是不想看到你。”
她“嗯”了声:“所以我说了,我走。”
她取下自己的衣服。
边叠衣服,边对他说:“离婚的号不好约,我工作忙,没办法时刻盯着,你也上点心。”
邵竞没吭声,转身走了出去。
后来,她还是从小莫那儿得知,在她离开家第二天,他去了深圳出差。
原本周明希想问小莫,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北京,可想想还是没问,她作为妻子,却对丈夫的行踪一无所知,难免会引人遐想。
这几天,她给他发过两条信息,一条是,她同意离婚。另一条是,北京离婚预约太火爆,她约不上号。
邵竞都没回。
周明希盯着他的头像出神。
去年秋天,在奥森公园看红叶,路人帮他们拍了张合影。
这张合影里,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冷淡。
这十年来,他们有过成千上万张合照,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拿这张做头像。
这天,难得下班早,在公司楼下吃了碗面,吃完,步行到酒店。
她这些天没回家,一直住在公司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
跟经理谈了个协议价,先付了一个月的钱。
住这里优点其实很多,每天包早餐,走路去公司只需要 12 分钟,中午她还能回去睡一觉。
酒店还带有健身房游泳池,有时候吃完早餐,她会下去游两圈,才去上班。
孙文言得知她这种奢靡作风,说什么也要当面批评一下。
这一批评,就住下了。
周明希经历了双重失恋,说不难受是假的,不过男人没了,幸亏老友还在。
对于周明希来说,现在每天最快乐的事便是下班回到酒店客房,跟孙文言一人一瓶酒,漫无边际地侃大山。
孙文言给她说起在黄山进修的经历,聊起最近遇到的有趣客人,她最爱聊的,还是她的大贵人宋蕴。
她说:“宋蕴是我见过的最酷的女人,她真的超高能量,别人一天 24 小时,她好像有 48 小时。”
周明希说:“我现在感觉,我也是一天当两天在过,每天忙得头晕脑胀,一刻都歇不下来。”
孙文言知道她升了职,工资又涨了不少,闻言笑了笑道:“你看吧,男人只会影响你赚钞票的速度。”
周明希想了一下:“那倒是。”
先前她每天还要抽时间应付那两个男人。
“你就应该学习咱宋姐,别碰感情,空虚寂寞了,找个干净的小鲜肉……”孙文言喝了口酒:“睡完给点钱,钱货两讫,没那么多糟心事儿。”
周明希跟她碰杯:“向宋姐学习。”
两个女人笑作一团。
……
回到房间,孙文言不在,估计跑附近摆摊去了。
周明希进浴室洗了把脸,五星级酒店的客房很大,APP 上写着整个房间有 55 平,这个浴室看着差不多 20 平,比她家的主卧还要大。
说到家,那个地方很快就不再是她的家。
周明希拿毛巾擦拭干脸,看到一旁的手机震动。
她拿过一看,邵竞在两分钟前给她发了条信息。
“明天去一趟民政局。”言简意赅 8 个字。
“你回北京了?”她敲下这一行字,没发出去,一个个删掉后,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响了七八声他那头才接起。
“你回北京了?”她问。
邵竞“嗯”了声,没再说话。
半晌,她问:“要带什么材料?”
“身份证跟结婚证。”
“行。”她说:“身份证在我这儿,结婚证在家,麻烦你明天带上。”
担心他不知道证件在哪里,她还提醒道:“结婚证在衣柜下边最左边的抽屉,我用一个透明文件袋装着。”
她话音刚落,那头已经挂断电话。
周明希皱眉,挂得这么快,她还没问清楚他约的是上午还是下午,具体几点。
再次挂断电话,周明希上小红书查了一下北京的离婚流程,一连看了几条“离婚攻略”的笔记,她眉头越皱越深。
这年头,结个婚只需要两张身份证,离个婚还得上小红书查攻略,那流程确实复杂且漫长。
这一夜,孙文言很晚才回来,见周明希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跟一座雕塑似的。
她上前戳了戳她的手臂:“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周明希回过神,扭头看她:“明天,我要去一趟民政局。”
“约到号了?”孙文言问。
“嗯,他约到了。”
“你现在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孙文言打开冰箱,开了一瓶酒给她。
周明希接过,喝了口,没回答孙文言方才那个问题,反而笑道:“现在喝酒明天会不会水肿不上镜?”
结婚证要拍照,离婚证同样要拍照。
隔天,周明希被 8 点半的闹钟叫醒,邵竞约的是 9 点 45 分的号,她化了个淡妆,拿了把伞出门。
到了民政局,刚好 9 点半,大厅里坐了不少人,一眼望过去,哪对是来结婚的,哪对是来离婚的,很明显。
她找了个空位落座等他,一直到 9 点 40 分,他还没来。
周明希犹豫着是不是要催他一下,手机刚拿出来,便看到他走了进来。
多年习惯使然,邵竞总能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她。
今天的她看上去气色很好,穿了件 Dior 一字肩卡其色连体裤,戴了一对珍珠耳环,巴掌大的小脸还架着墨镜。
完全看不出她一会儿要去办离婚。
丝毫没有半点失婚妇女的模样,倒像是一会儿要去走秀。
一个星期没见,眼前的男人好像瘦了些。
周明希朝他挥了挥手,正想寒暄两句,那边已经叫号。
邵竞跟她擦身,走在前面,他腿长,走得比她快。
两人在窗口前的椅子落座,工作人员是个 50 岁上下的大姐,瞥了他俩一眼:“咱们循例要问三个问题。”
大姐问道:“你们考虑好了吗?”
周明希还没开口,听到身侧男人抢先:“考虑好了。”
她看了他一眼,也点头:“考虑好了。”
大姐又问:“没有诉讼过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