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茫然:“你刚刚说什么?”
邵竞觉得她这幅表情写满了对他的鄙夷,他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更喜欢分房睡?”
周明希这回终于听清了,她想了一下,点了头:“对。”
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挑破和不挑破,人的心境不一样。不挑破的话,还可以假装无事发生,一旦挑破,两个人瞬间有了芥蒂。
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他们都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眼下共处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她想起那句古话,“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心想这根本就是条自欺欺人的悖论。
何况她还在想游戏的事情,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面对她的坦诚,邵竞越发难堪。
“所以你要回客房吗?”她问。
邵竞抿唇不语。
周明希烦躁得想去抽烟,一想到已经洗漱好,算了,睡觉。
她手一伸,关了灯。
屋内一片漆黑,周明希合上眼,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身下这张昂贵的床垫那么不舒适,硌得她全身酸痛,她隔几分钟便要动动身子,明明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脑子里一刻也不得停歇,一会儿想起跟邵竞的争吵,一会儿想起跟程简在海景餐厅那段谈话,一会儿又想到新角色的设计稿。
她无意识又叹了口气。
叹气声刚落,身侧的男人猛地掀开被子,她听到他起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独占一张床,她伸直双手双脚,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知道他在闹脾气,可她不想去哄他。
她再次合上眼,又是半小时过去,依旧无半点睡意,周明希正打算起来吃颗褪黑素,手机突然狂震起来。
谁会在这个点给她打电话?
一看,孙文言,她连忙接起。
孙文言那头说得断断续续,可能是信号不好,周明希只听到什么“闹鬼”“快来”“我家”。
这通电话给了她一个充分的不需要再强迫自己入睡的理由,给了她一个合情合理不用再在家待下去的理由。
周明希开了灯,迅速换好衣服。
客厅里,邵竞正抽着烟,听到声响,他看过去。
本以为她是想过来叫自己回房,心里正窃喜,可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时,他呼吸一窒。
“你要出去?”他冷冷地看着她,哑声问道:“不是说已经断了? ”
周明希没想到他在客厅抽烟,闻言,她脚步微顿,握紧手中的手机:“孙文言出了点事儿,我要出去一趟。”顿了顿,她又加了句:“行吗?”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打电话给她,让她跟你说。”
邵竞没吭声,她径直走到玄关处换鞋。
身后,那男人又问:“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应该不回了,我得去陪她一晚上。”
凌晨 12 点半,周明希下楼打了辆网约车,直奔孙文言家。
孙文言的出租房在回龙观,这个点从她家过去一路畅通无阻,半个钟便到。
那女人穿着熊型毛绒睡衣,在小区门口接她。
下车后,周明希一把将她搂住。
孙文言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僵住在原地:“咋回事儿?”
周明希将她搂紧,头埋在她脖子,好一会儿,才松开她。
孙文言盯着老友大笑的脸,皱眉:“你中邪了?”
周明希摇头:“我就是突然有点感动,谢谢你。”
“感动什么?谢什么?”孙文言摸她额头。
周明希笑了笑,转移话题:“刚刚你电话里没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孙文言带着她往里走,边道:“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我那套房子比别人家的便宜,我问过左邻右舍,他们的租金都要 5500,就我那套 4500。”
周明希点头,还是不理解这跟闹鬼有什么关系。
“原来我那套房死过人。”孙文言压低声音,神神叨叨。
周明希盯着她头上两个棕色耳朵:“什么玩意儿?”
“一个高三的女生,跳下去了。”孙文言拉住她的手:“我就说最近几天总觉得有人在我耳边背文言文,可能是快到六月,马上高考,她回来了!”
“你是不是最近给人算命算到走火入魔了?”周明希觉得这种事儿太荒唐。
孙文言皱巴着一张小脸:“反正你今晚别走,陪我睡。”
周明希点头:“我不走。”顿了顿,她叹道:“你赶我我都不走!”
“跟邵竞吵架了?”孙文言这才反应过来。
凉风阵阵,周明希瑟缩了一下身子:“走快两步,回家说。”
孙文言租的是两房,主卧她睡,次卧放她从潘家园批发回来的摆摊物件。客厅里还有好几个纸箱都还没拆,就那么放置在地上。
眼看她有做大做强之势,周明希由衷为她感到开心。
孙文言把那几个纸箱全搬进次卧,边对她道:“可能是我这些淘回来的老物件里有正品,那女孩儿的魂兴许正附在那上面。”
周明希打开她的冰箱,拿了瓶冰镇啤酒,喝了口,无奈摇头:“潘家园能有什么正品?”
孙文言一阵捣鼓,二十几平的客厅终于有地方落脚。
两人坐在地毯上喝酒,孙文言早就把闹鬼的事儿抛之脑后:“说说吧,你跟你老公,闹什么矛盾了?”
周明希沉吟片刻:“我们可能要离婚了……”
孙文言抬手,打断她:“等等。”
周明希见她起身,从电视柜第二层的抽屉拿出那个破烂的牛皮本。
“你不介缕皱意吧?你俩的故事太有代表性了,我打算写出来进军文坛试试。”
“有什么代表性?”周明希笑问。
孙文言想了想:“你俩的爱情就是典型的青春校园文,还是最火的爆款甜文,不过甜文呢,总是写到男女主结婚就不再往下写了……”
周明希点头,心有戚戚焉:“所以你觉得,我们烂尾了?”
孙文言摇头:“烂尾哪有现实残酷,你俩的故事能给读者一个警醒作用,那就是,爱情是缥缈的,婚姻是虚无的。”
“所谓的爱情就是激素上头,而婚姻呢,那就是激素上头的报应。”
“前面再怎么甜,婚姻的基调总归是悲剧。”孙文言郑重道:“每个女孩儿都该认清形势,打破幻想。”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周明希喝了口酒:“为什么要打破她们对美好爱情的幻想呢?”
孙文言唇角勾起:“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顿了顿:“我们这是在做好事呀。”
半晌,孙文言又道:“说实话,你要真想永远幸福,还不如跟我在一起。爱情是男人绑定女人的手段,友情才是平等选择的长远战略。”
第34章 战略调整
昨晚跟孙文言聊到半夜,鬼没见到,倒是比鬼还可怕的事儿让孙文言遇见了。
周明希没把程简的事说出去,只是把跟邵竞婚后产生的鸡毛蒜皮的矛盾一说,更加坚定了孙文言一辈子单身的决心。
孙文言说:“连邵竞都是卖家秀的话,你说现在的基本盘得有多差。”
两人又聊到蒋微,蒋微跟陌生男人牵手一幕被拿出来说,孙文言戳了戳她的腰:“那你要出轨吗?”
周明希果断摇头,一趟烟台行,要了她半条命,出轨引发的连锁反应,让她的生活犹如坐过山车。
孙文言见她不说话,又道:“你这种人来疯就应该找个野性十足的男人,一个人的疯狂,那叫寂寞,两个人的疯狂,那才叫激情。”
说罢,她拿起自己的牛皮本:“你不介意我对你们的故事,加一些疯狂元素吧?”
周明希被她逗笑,又觉得不无道理:“随你,大文豪。”
这一夜周明希睡得很好,可以说是这一个月来最好的一次。
早上,从回龙观回公司,地铁转了两趟,出地铁站时已经快十点,眼看要迟到,于是加快脚步。
快到写字楼门口,她看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两个男人,眉头皱起,站在原地。
邵竞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跟程简在聊什么?
这俩有什么好聊的?
每回见到他俩和谐站一块儿,周明希总觉得十分黑色幽默。
程简先看到了她,紧接着,邵竞也朝她看了过来。
周明希捏紧手里的包,走上前去。
“程总。”她客气对程简打了声招呼,没去看自家老公。
程简目光在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脸上穿巡,方才他看着邵竞的车从身边经过,副驾驶上没有人,心想,这俩还在吵架?往日都是一块儿上班。
这会看到她,猜测被证实,程简笑了笑:“一会要开会,你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周明希点头,又笑问:“你们聊什么呢?”
邵竞看向她:“正约程总去打球。”他抬手看表,又对她沉声道:“我回公司了,今晚接你下班。”